第一章 雪落人走
龙灵殿，位于殇山之首，是由“金瞳龙王”刘璇青所建，主意是为了收揽弟子，以使自家武学发扬光大，于是自成龙渊一派，刘璇青这人奇怪的很，收徒弟不看其武学修为，只看根骨是否清奇。
到目前为止，也就收了二十人为徒，其中一个名为啸生的徒弟，身上并没什么灵骨，脑子也有些笨，无父无母，在外面认了丐帮的一个老叫花做义父，一身的破布烂衫，跌跌撞撞的进了殿之后，众人皆看不好他，可刘璇青却点头收下了。
啸生拜了刘璇青做师傅后，刘璇青并不教他武功，而教他琴棋书画，吟诗作赋，让他每日都要穿一身本派干净衣服，有时还会考他诗词。
这就让一些弟子不解了，有时甚至还会心生嫉妒，于是就嘲笑啸生不会武功和仙法，枉做师傅的弟子，甚至一群人过来欺负他，拳打脚踢，即使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啸生也不还手。
龙灵殿内有个小师姐，在弟子里排行十九，名唤臻儿，长得聪明伶俐，冰肌玉骨，犹如神境的仙女一般，心肠也是极好，看到啸生脸上受了伤后，便带他去自己的房间里上药。
上了药后，药效一时发作起来，疼得啸生直倒吸了一口冷气。
“唉，你又是挨打了吧？”臻儿将药箱收拾好了后，坐在啸生的旁边，侧过脸来问。
啸生只好忍着疼痛，强笑着点了点头。
臻儿听后，气的剑眉一皱道：“我不是让你还手吗？你不会还手了，也被打成这样吧？”
啸生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还手。”
“你怎么还不还手啊？”臻儿的表情，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你到现在已经被打几次了？我给你上药就上了六七次了！”臻儿气的突然从自己的木床上站了起来。
“你别这么说，他们只是心中有愤而已。”啸生劝慰道。
“有愤？什么愤？非要打你，才能解气，你又没有打他们，他们凭什么就打你？”臻儿气的杏目圆睁，却也多了几分小女孩的可爱衬在里面。
“我觉得既然都是同门师兄弟，就没有必要多生矛盾啊。”啸生站起来说道。
“那你就牺牲自己啊？”臻儿不解。
啸生不说话了，他心中也有气在心头梗着，于是强烈的压制着自己心头的怒火。
“多谢师姐替我上药，天色不早了，师弟告退。”啸生说完，推开门便走了。
留下臻儿一个人在房中生着闷气。
出了门后，已是夜晚，天上寒月高挂，秋风徐徐吹过伴着几片黄色枫叶，啸生的脸突然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只好用手捂住左边的脸，加紧了脚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明天，你在刘璇青的饭里，把这个倒在里面。”一个微弱的声音从破旧的库房里传了出来，直传到了啸生的耳朵里，此时门是虚掩，啸生恰巧听到了。
“二师叔？”啸生知道，这是二师叔铁松的声音。
听到要在师傅的茶里倒什么东西，这让他有些疑惑，于是故意放慢脚步，走到门旁，借着门缝朝里看，这一看让他震惊不已，库房内点着一盏蜡烛，被铁松拿在手里，旁边是大师叔景峰，还有七个是龙渊弟子站在后面。
铁松此时正在和厨房的伙计王三说着话。
王三此时背对着门外，双腿直打战，双手捧着一个小药瓶，声音颤抖着说：“我……我不能，这……这是要杀……杀人啊！”
铁松一脸的嫌弃后，左手搭在王三的肩上强颜欢笑道：“就是杀人，怎么了？只要我们杀了刘璇青，这件事就不会有人发现。”
王三仍是一脸的畏惧样子，说话也不利索：“可……这，这是杀人啊，之后万一他的鬼魂在梦里折磨我怎么办啊？要我偿命怎么办啊？”
铁松听到这话后，笑意尽散，脸色一横说道：“杀人？我告诉你，这药你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如果明天刘璇青没被毒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啊！”
啸生心想不好，于是急忙转身就跑，可由于脚步声有些大，被屋内的大师叔听到，左脚重点了一下地，直接飞将出去，一把抓住了啸生。
啸生正要大叫救命，不想却被景峰点了哑穴，只能干张嘴，却出不了声音。
这时，铁松等人忙从库房内走出来，看到啸生后，脸变得冷峻，犹如铁青的铜人一般说道：“多亏大师兄了，要是让这小子跑了，怕是要坏了我们的大事了！”
说完，摊开左手，烈火盘绕在掌心间，正要打向啸生的胸口之时，却被景峰伸出一掌直接吸入了掌心之中。
“大哥，你这是？”铁松不解道。
“它是无辜的。”景峰平静的说道。
“可是……他差点坏了我们的好事，不杀了他，真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我只与那姓刘的人有仇，不必招惹些不相干的人在里面。”景峰一脸漠然的对铁松说。
“可这个人怎么办？”铁松问。
啸生此时的心里犹如被苦汁泊溅了一般，他无法想象平日里对大家和蔼可亲的二师叔，竟然刚刚要杀了自己，他更无法相信，当自己曾经受了师兄们的欺负后，要找之哭诉的人，就在刚刚竟然要杀了自己，一股酸涩涌上，眼中盈满了泪水，一切都变得朦胧虚化。
“先把他锁在后山的黑牢里，那里一般没人会去。”景峰看了一眼啸生后对铁松说道。
铁松摇头笑了笑后道：“大哥，你还是这般的菩萨心肠啊……唉，好吧，那就依大哥之见，先把他关进牢里。”
说完后，铁松解开啸生的穴道，一掌重击在啸生后脖颈上，啸生被解了穴，刚想说话，突然被一掌重击，痛的直接昏死过去，不省人事了。
再醒过来时，自己已是躺在一堆烂草堆成的席子上，若不是铁门外面的凉风吹进来，冻着了啸生，他怕是还要睡上好一阵子呢。
他缓缓的起身，看着自己的周围，在蓝色的月光映照之下，看出周围除了些烂草再无他物，下意识摸了下自己腰间的配剑，一摸还在，心中大喜，于是拔剑而出，那宝剑在黑夜中寒光闪闪，啸生走到铁门旁，连砍了数下，直砍得是火星飞溅，响声大作，震的啸生双手发麻得厉害，可是那铁门却仍是保持“青山不老”的本色，毫无任何破损的痕迹。
啸生没学过武功，挥了这几下剑后，便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倒在地上，再次昏了过去。
由于在这黑牢里没有人来给他送饭，因此他饿得昏迷了六天七夜不曾醒来。
直到那晚，四更时分，突然一声巨响，铁门被一黑衣人，用双掌化气为龙，击碎了铁门。啸生听到了声音，缓缓的起身，朝着牢外走去。
那黑衣人看啸生双目无神恍惚，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就要摔倒，忙过去扶他到旁边的石凳上就坐。
“多……多谢。”啸生还要施礼，却被黑衣人用手挡住，之后打开放在石桌上的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碗米饭，和一碟烧鱼，一盘红烧狮子头，说道：“吃点东西吧，饿了这么久。”
啸生看那桌上佳肴，拿起放在一旁的竹筷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顿时直觉得空气也都清新可餐。
啸生吃完之后把饭碗一放，朝那黑衣人拜了个礼，道了谢，那黑衣人点了点头。
突然间想起，之前铁松要杀师傅，不知是否得逞，于是问黑衣人：“多谢，大侠相救，在下是龙渊派的弟子，不知我师傅他们都怎么样了？”
“这个暂时还不是你该问的问题。”黑衣人说完，缓缓站起身来，背对着啸生。
啸生听后，心中不解道：“这个问题我怎么不该问？二师叔铁松妄图要杀我师傅，夺得龙灵殿，如果他真的杀了我师傅的话，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还有臻儿……那就大大不妙了！”
那黑衣人听得突然心头起了火气，回身用左手朝着啸天的脑袋轻拍了一下道：“你这是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这个时间还有心思想女人？”
啸生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仍是锲而不舍的说：“你就告诉我吧，如果他们没事的话，我死也甘愿了。”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后道：“你这小子，还真是傻的可以，不过一个消息而已，用得着命来交换吗？再说，我既然救了你，又给你好吃好喝的，想要你的性命，还用费这般周折？”
啸生心中仔细想来，说的倒也是，只是心里还是念念不忘这臻儿和师傅，那些欺负他的师兄们他倒是不必去想，可师傅和师姐对他有恩，他还没有报恩，怎能不闻不问？
“你不必去想你的师傅和臻儿，你现在还不应该去想这些事情，你若是想了，反倒对他们无一丝的益处，甚至有杀身之祸。”黑衣人缓缓说道。
“你是谁？你凭什么这样说？”啸生腾的站起来问道。
“我是谁？你之后自然会知道，你现在需要的是先找到九棱悬水棍，然后离开龙灵殿。”
“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啸生问。
“你还是不信我的话啊。”黑衣人说完，无奈的摇了摇头，张开右手，变出一轮明镜，递给啸生。
“这是轩辕镜，可昭视出千万种未来，你只需脑中带着你回去的想法，看着这镜面，上面便会展现之后所发生的情景。”黑衣人把那镜子如何使用的方法，告知啸生。
那镜子的镜面闪了一道白光之后，啸生就看到自己跑回去的情景，龙灵殿内毫无生气，一些弟子都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啸生在里面寻找着，终于找到了臻儿，臻儿仍是美丽的样子，只是早已香消玉殒，啸生将臻儿搂在怀里心碎至极，再去看坐上的师傅刘璇青，似是安详的睡着了，可嘴角边流着紫色的血液，这是中毒的迹象，啸生此时心中痛苦不已，跪在地上大哭起来，镜外的啸生看到这般场景，心中也是心痛难忍，两行泪水怎样都止不住，终于还是涕不成声了。
终于，那镜面一闪，那个镜象消失了，可啸生却仍在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行了，人还没死呢，你这怕是要哭到明天早上啊？”黑衣人实在是受不了，心想啸生一个大酗子了，都哭了快有一个钟头了，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啸生怕是女人投胎投错了，投了个男儿身。
“我……我该怎么办？”啸生抽涕着问。
“先闭上眼睛。”黑衣人平静的说。
啸生闭上了眼睛，之后问：“然后呢？”
“一直闭着眼，等它。”
“等谁……啊！”啸生闭着眼睛正要问呢，突然眼中却看到一根闪着白光的棍子，朝着他的头上打了一下，却并不疼，倒是啸生被这棍子打来的架势给吓得大叫了一声，随后睁开了双眼。
“看来你看到那个棍子了。”黑衣人说道。
“它打了我一下。”
“这就对了。”黑衣人点头道。
“对了？”啸生问。
“这个你不必问，你只说那棍子打中你头后，落在那里就行了。”黑衣人说。
“诶呀，这……这真是，刚刚被打了一下后吓得直接就睁眼了，也没看棍子落在哪儿啊？”啸生一脸的无奈的说。
那黑衣人只好叹了口气后说：“继续闭眼吧，这次可要留神点啊。”
“好。”啸生点了点头后，再次闭上了双眼。
过了一嗅，棍子又出现了，直奔啸生的额头而来，啸生聚精会神的看着，突然“嗙”的一声，这一棒子犹如木棍打在啸生的头上，啸生疼得厉害，看到棍子周围出了不少星星，啸生强忍着没有睁眼，周围和自己真实所处的环境，是一模一样的，除了没有那个黑衣人外，他看着那棍子打完了自己后，打着飞旋儿，盘旋向后飞去，直落在离石凳百步之外的地方，就再没动静了。啸生放心的睁开了双眼。
“你看到在那了吗？”黑衣人问。
啸生没有答话，而是直接顺着石凳，往前走，突然头开始有些疼痛，啸生用手捂着脑袋。
“看来，离那棍子不远了，说明你找对了。”黑衣人跟着走在后面，心中大喜说道。
啸生边走边用手捂着脑子，嘴巴却不停歇的问道：“为什么之前的棍子打我不疼，第二次就跟真真的打在头上一样？”
黑衣人听后笑着说：“那棍子是灵物，有着和凡人一样的情感，之前轻打你一下，只不过是想提醒你，结果你没去找它，第二次，自然要让你长记性了。”
啸生回了句哦，继续向前走，突然头疼得更是厉害起来，竟要用双手来抱着止痛。
“就……就是这里……怎么……怎么这么疼啊！”啸生疼得要命，恨不得倒蜻蜓。
“看来就是这里了，它是在告诉你，别走丢了。”黑衣人说完，蹲下身子，将左手放在黑泥地上，摸了摸。
“应该就是这里，你退后些，待我用龙渊真气掌将那棍子打出来。”黑衣人说完后，便将真气运行于两掌之中，啸生趁机向黑衣人身后跑去，连跑了几十步远。
“哈！”黑衣人一声大喝，将自己的双掌重拍在地面上，瞬间从地上冲腾飞出两条金龙，交错着再次从空中冲入地下，“轰隆。”一声巨响，溅起一阵黑色烟尘，一个被黑布包裹着棒子盘旋着飞向啸生，啸生害怕的正要躲闪。
“别怕，接住它，它是不会伤害你的！”黑衣人朝着啸生喊道。
啸生找了个方位，伸右手去接，那棍子果然听话，乖乖的落在啸生的手上。“撕拉”一声，缠着棍子的破布，突然在触碰到了啸生的右手后，那包裹着棍子的布自己就破碎了，显出里面的棍子，这棍子有九个棱，且棍子似是用水晶做的一般，透明，晶莹，不是很重。
“这就是九棱悬水棍，是个神器，有了它一路上遇到凶险，可以保你的性命……呃……不对，应该是说它愿意的话，不然你被打死了也没招。”黑衣人摊手说道。
“什么？”
黑衣人不去回答啸生的疑问，而是语气有些虚弱的说道：“算了，不要再问这个棍子的事情了，我的时间不多，我只跟你说重要的事情，一下了这殇山后，你便算入了江湖了，在这世间，有人说江湖是阴险狡诈，暗箭难防的地方，可有些人却说这是侠肝义胆，仗剑天涯的好地方，总之，你一旦下了山，就要有一颗谨慎的心，不要轻易的就被一些事物的表面现象所迷惑了，有些女人相貌越是漂亮，心肠越是歹毒的如同蛇蝎，有些男子假装侠义，实则骗财害命也是不可信。”
啸生笑着说：“你一让我不要相信女人，二让我不要信男人，那我还能信什么？难不成这世界还有第三种人？”
“你少说笑，总之就看你能否有一双慧眼，辨得善恶了。”黑衣人说。
这时，天空中飘落籁籁雪花，一片片悠然而落，似是有种温馨的梦幻在里面温存着。
啸生手中的悬水棍，突然拼命的发出白色的光来。
黑衣人看了下啸生手里的棍子，之后缓缓说道：“你该走了。”
“为什么？我还没有准备御寒的衣服呢？”啸生问。
“不用准备了，雪落人走，一切都像圣碑上记载的一样啊，下雪了，你就该离开这里了，这是你的命，是你的天命，是老天让你走的。”
啸生心中仍有不少的疑惑，还要张口继续问，却被黑衣人伸出右手挡住道：“你的问题，会在之后的路上一一解答，我是怎样也说不清楚的，走吧，走吧。”黑衣人说完后，摆了摆手。
啸生只好再次拜谢，转过身去向着前方的石路走去，回过头来，却看那黑衣人仍站在远处看着他。
被啸生看到后，忙背过身去，朝着另一条路走了。
此时，啸生的手里只有一根棍子相陪，心中的情感变得五味杂陈，后面的路他该怎样去走？他真的不知道，好想做那天上的雪花，从天上飘落到地上，然后就融化，从没什么烦恼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