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牌局
陈青戎只好投降，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又问，“对了，你会打牌吗？”
薛瑾瑜愣了一下，才说：“当然会啊。”
开玩笑，她可是来自麻将之都四川。在她的家乡，下至八岁孩童上至八十老人，都能凑一桌打打麻将。
“那好，上车。”陈青戎俯身将车门打开，薛瑾瑜眉头皱得更深了，一脸防备，“陈先生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让我给你修相机吗，前面就有家店，如果现在去的话，你晚上还能多拍几张萧筱的照片。”陈青戎笑得像只狐狸，又跟上一句，“说不定今晚萧筱的第二个，第三个男人会陆续出现，怎么，你不想要独家？”
一席话说得薛瑾瑜格外心动。若是能拍到萧筱的独家新闻，那这个月的杂志销量肯定飙升，那么这个月的奖金……
薛瑾瑜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坐上了车。
引擎呼呼的发出几声咆哮，车子像是一头猛兽一般直直的冲上了马路。
陈青戎开车开得极快，在市区内居然飙升到一百码，“呜呜”的声音特别嚣张。周围的车辆见了都纷纷绕道，只怕惹上了这尊阎王。
薛瑾瑜吓得花容失色，死死抓住把手，面色白得像纸，却始终咬着唇不发一言。
“一般的女孩子都吓得哭了，你倒是镇静。”陈青戎猛一甩方向盘，脸上一抹坏笑，薛瑾瑜终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回过神来才骂，“幼稚！”
这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
陈青戎打了几个电话，便将车缓缓停在了路边上，不一会儿，有人过来，对着她和陈青戎寒暄了几句，便接过了相机，临走还给薛瑾瑜打了包票，“美女，你放心，我十点钟之前绝对给您修好。陈少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到时我直接给您送过去就行。”
薛瑾瑜连连道谢，再三表示不敢麻烦，自己会亲自过来取。
那人却是笑得意味深长，对着陈青戎道：“陈少，你这新朋友有点意思。”
薛瑾瑜心底有些不舒服，可面上还是笑着。告别了那人，陈青戎却一直没有停车，直直的往四环路上开去。
四环路已经有些冷清了，城市华灯初上，仿佛一片乳黄色的流动的星河。在这微醺的光芒之中，陈青戎的脸隐在一片阴影之中，看不出情绪。
“这是去哪儿。”薛瑾瑜终于忍不住发问。
难以想象，自己竟然这样上了一个陌生人的车，还要去一个她完全不知道的地方。
“我帮你修好了相机，你就帮我看牌吧。”陈青戎声音很低，一扫薛瑾瑜有些紧张的脸色，噗嗤笑出声来，“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知道，你只吃那些嫩模和女明星。”
这下，陈青戎笑得更大声了，“你说得对，所以你不用担心。”
去的地方是一个高级会所，东南亚风情的装修，长长的走廊，一面环水，另一面全是一间一间的包厢。微黄的灯笼高悬，在夜风里摆动，湖水中央的小亭子里，有人正弹着古筝，铮铮之声，让人心情莫名安定了下来。
薛瑾瑜从来没去过这样高级的地方，只是跟着陈青戎后面走。
最终两人在一间隐秘的包房面前停下，包厢里只简单放置了一扇屏风，一张小圆桌，桌上放着许多花花绿绿的筹码。圆桌旁已经坐了几个人，此刻见两人进来，立刻笑着打招呼，“陈少，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
“这不来了嘛。谁让你们每次都打牌，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技术不好。”
“看看这人，牌品多烂啊。输一次记那么久。”
众人哄笑起来。
陈青戎笑着坐下来，薛瑾瑜只好坐在她旁边。她一眼看过去，牌桌上有四个男人，其中三个人都分别带了女伴。
薛瑾瑜这下更有些坐立不安了。
这些女伴们个个画着浓妆，浑身都是名牌，坐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眼睛。而她，因为工作原因，就穿着白色衬衫牛仔裤，脚下还穿着一双平底鞋。
“东张西望什么，帮我看牌啊。”陈青戎叫回了薛瑾瑜的视线。
她哦了一句，只好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们打的牌是薛瑾瑜之前没见过的打法，不过无论形式怎么变换，反正万变不离其宗。没出几盘，薛瑾瑜就已经完全知道该怎么出牌了。
陈青戎有自己想法的时候，她就不说话，待到陈青戎皱眉的时候，薛瑾瑜就悄悄告诉他打哪张。
果然，每次都能转危为安。
陈青戎很是佩服，“你这技术简直是神了。”
其他几个人却不干了，廖总最先开口，不依不饶，“陈少，这可不算，怎么老是听女人的。打牌要有自己的主见。”
“就你有主见，你还不是回去听老婆的。”旁边有人呛他，大家哄笑起来。
一盘结束，对面徐总赢。他身边的女孩子更高兴，立刻兴高采烈的将那筹码抹了过来放在自己面前，一脸趾高气扬的扫了另外几个女孩一眼。
薛瑾瑜觉得好奇又好笑，却也没问出口。
徐总似乎瞧见了薛瑾瑜好奇的神色，不由得打趣道，“陈少，你这新朋友挺有意思的。”
“老徐，她可是不折不扣的好女孩，你们可不要开她玩笑。”陈青戎一边摸牌，一边说道，还扫了薛瑾瑜一眼。
薛瑾瑜没做声，心里却很不舒服。
她借故说去洗手间，走出了那间包房。
房间外面流水潺潺，古筝悠悠。头顶的星子大而闪烁，借着晚风徐徐，她沿着走廊一直走，走到拐角处才停下。
墙上硕大一张指示牌，“吸烟区”
向身旁一位女士借了烟，她掏出自己随手携带的打火机。
腾一声，打火机燃出幽蓝色的火苗。薛瑾瑜用手拢了拢，将烟凑了上去，蓝色的火苗在她手里安静的燃烧，好似浅蓝色的星河在她手中流动。
她手指干净而修长，夹烟轻轻凑近嘴边，氤氲的烟雾从唇边吞吐，一片朦胧之中，她眼眸黑若曜石，在光晕之中熠熠生辉。
其实她并不是喜欢抽烟。只是有一次跑客户，那个客户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特别喜欢抽烟。她为了和客户套近乎，只得临阵磨枪，学习了几个抽烟的姿势。
可惜不太像，第一次见面，那老总便说她一看便是新手。
不过，最终她还是拿到了那份重要的合约。
从那以后，她便开始戒烟。多年来，基本都不沾烟酒，偶尔也只在压力很大的时候抽上一支。
她面前突然浮现起严晖那干净而明朗的笑容。
他总是喜欢揉她的短发，眼神宠溺，一字一句教育道：“女孩子不要抽烟，也不要在我不在的时候喝酒。”
“不然呢。”她仰起头，眉眼弯弯。
“不然我就吃掉你。”他扑向她，狭小的床上她无处可逃。他从背后拥着她，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边颈边，温柔而火热。
耳朵里有微微的轰鸣，仿佛血管在一丝丝撑开，每一个呼吸都是撕扯般的疼痛。
背后突然响起一声戏谑，“你也抽烟？”
薛瑾瑜转过身来，抖了抖烟灰，又望向来人，“怎么，有性别歧视？”
朦胧的烟雾之中，那一张脸犹如秋风吹落了薄纱，缓缓露出那张惊艳的脸。陈青戎见过无数女人，艳丽的、可爱的、娇媚的，却从没见过眼前如此美丽的一双眼睛。
她的脸很小，隐在一片朦胧之中，像是冬日里江面上的雾气散开，那样的眼睛，带着漂洋过海的哀伤，又像是夜空下安静的湖水，干净纯粹得让人心碎。
陈青戎上前一步，温热的手指触上了她的眼角，那里有一片明显的泪痕。
他的声音很低，仿佛随时都会飘散在夜风之中，“不要哭。”
不要哭。
更多的泪水却从陈青戎的指尖划过，热热的，无声的，却叫人心碎。
薛瑾瑜却突然叫了一声，原来是手上的烟快要尽了，烫到了她的手，很快就起了一条红印。
“没事吧。”陈青戎关切问道，薛瑾瑜甩了甩手，将烟头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又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里面太闷了。而且我也不喜欢打牌。”
“那你还来。”
“没办法，应酬嘛。”
“堂堂陈少也需要应酬？”
“可不嘛，必要时候还要捡肥皂。”
薛瑾瑜一下被逗乐了，她笑声很大，引得一旁的人都看她。
她却不管，陈青戎看了她一眼，才说：“刚才他们说的话，你不要在意。”
薛瑾瑜微微一愣，没想到陈青戎居然注意她跟里面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只是摇摇头，“我不在意。反正出了这门，谁都不认识谁。我管这些路人甲的想法干什么。”
“那就好。”陈青戎点头，“我们进去吧，别让他们久等。”
薛瑾瑜点点头，跟在陈青戎身后亦步亦趋重新进了包房。一进去，那几人便笑得意味深长道，“你们两人悄悄跑出去干什么了啊。”
“去你的！”陈青戎作势用筹码扔他，那人哈哈大笑，薛瑾瑜也赔着笑，却觉笑容有些僵硬。
好不容易挨到了十点多，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整个城市笼罩在夜色之中，灯火通明，好似一条蜿蜒的星河在缓缓流动。陈青戎车开得极快，车窗摇下来，有夜风呼呼而来，吹散了她的长发，有着动人心魄的美丽。
车内很安静，唯有窗外风声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