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补偿
听完陈欣嘉的故事，李向东就离开了，当下该表示些甚么才是，但那故事太巨大，他一时承受不了。
一夜辗转难眠，翌日李向东再请假，因他得好好回味陈欣嘉的故事。
除了王强的部分，他喜欢故事中所有桥段，其实那凄美得很假，不过他知道陈欣嘉没半句虚言。
今早报上刊出公司附近地区有名五、六岁女童失踪，日期是在他上次于路上见到王强的那天，这肯定了故事的真实，但不用陈欣嘉说，他早判断出王强是儿童杀手变态色模，他最无法接受的是自己住过的十二号二楼也为凶宅，此刻还令他毛骨悚然，而恐惧感鼓动出心中一份深藏已久的情感，对陈欣嘉的爱慕愈加汹涌澎拜……
下午出门，李向东本想找小倩，已约好了又反悔，因他决定正视自己的心。
人生走到这儿，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且差点儿送掉命，真的够了，纵使再活下去仍不可能随心所欲，想甚么、得甚么，能达成的，一定要去做。
四十四巷口“恐怖的公寓”招牌上多贴了一张告示，写着“内部整修，今日休息”，李向东的心情复杂起来，忐忑地往巷尾走去。
陈欣嘉该不会逃了吧？他不希望，如果再也见不到陈欣嘉，他将恨自己一辈子，为何不在昨天就提出要求，那时心中的悸动就是爱欲在蠢动呀……
幸好陈欣嘉并没有逃，李向东按了几次电铃、打了电话，陈欣嘉还是开了门来面对他。
所有事都让李向东知道了，陈欣嘉就直接让他进屋里。
“在忙甚么？”李向东问一身汗的陈欣嘉。
“在地下室忙。”
他这样说，李向东就懂了他忙于埋藏被王强所害的女童尸体。“还没弄好？”
“算好了，水泥灌了、地板整平了。”
陈欣嘉显得疲惫，却更令李向东对他的爱意疯狂滋长……
“有甚么事吗？”陈欣嘉问。
“我……喜欢你。”直接说了。
陈欣嘉不知该如何反应，李向东摆出诚恳貌，“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喜欢你，不曾改变过。我明白同爱的爱情很难被接受，所以没有说出来过，但我们一起经历那么多，再不说出来，我会后悔。”
“谢谢你的错爱，我这糟老头其实不值得你喜欢。”陈欣嘉也诚恳的。
以为李向东只是表达爱意，他虽无法接受，但无权阻止他的表白。
“这辈子我没试过跟男人好，我希望你跟我……就一次也可以。”
太错愕了，陈欣嘉整个人都愣了。
李向东胀红了脸，但他意志坚决，这一趟非要说服陈欣嘉，“我帮你那么多，我租的那间是凶宅，你却不告诉我……你就当补偿我吧。”
陈欣嘉仍是一副错愕，李向东孤注一掷了，“你不答应我的话，我就去报警！”
突来茅塞顿开之感，陈欣嘉噗地笑出来，“好，去吧，我不会为那个孽子卖屁股……这样也好，我好累，想死了。”
“王强不好找，我会把故事的主角换成王辉，让他替王强承担儿童杀手变态色模的罪名！”
“不要！不可以！”
戳到陈欣嘉的死穴，李向东笑望他。
那笑好熟悉，陈欣嘉想起了王强惯用的笑容，他恨透了这种笑容，代表胜券在握、代表奈何不了……
陈欣嘉站起，不稳的脚步像在踱步，却有方向，缓缓地朝厨房去，他的泪水也缓缓流下，哭泣声隐隐约约，但里头似乎有些笑意。
李向东看着他的背影，想自己该怎么做，上前搂搂他吗，或者……
陈欣嘉突然加快速度，进了厨房，马上又出来，冲向李向东！
“我杀了你！”
惊见他手上一把菜刀，李向东赶忙闪！
一刀又一刀，劈得藤制沙发裂了缝，茶几也给推倒，陈欣嘉满屋子追着李向东，而他眼里并不是李向东，犹若王强，却也不是，总之，他把眼前的当个魔鬼！
“我杀了你，再自杀去陪香庭！”
对抗不了陈欣嘉的追杀和怒吼，李向东只得逃，所幸他办到了，逃出陈欣嘉家里、奔出四十四巷，毫发无伤的。
回家的时候翁倩倩不在，两个孝让打扫工人看着，惹得李向东满肚子火气，不待打扫工人完成工作就要她们走。
翁倩倩在晚餐前回来，见着李向东有些惊讶，“这么早回来？”
“你跑哪里去，竟然丢着孩子不管！”
翁倩倩以笑容面对火冒三丈的李向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年轻女孩鬼混，我就不能出去找个男人喝杯咖啡吗？”
其实她只是在附近逛逛，给孩子买东西，和打扫工人都熟，才放心让她们暂时照顾孩子。
“你以为你还是上班的吗，记住你现在是我老婆！”
“甚么时候当我是老婆了？”
“很多人都当你是我老婆，你得顾我的面子！”
“谁知道我是你老婆？顶多几个同事，还有管理员……面子作给管理员看呀，你这么在乎管理员想甚么，不会是喜欢上管理员了吧？”
翁倩倩的玩笑激得李向东面红耳赤，幸好他在陈佑安面前忍住了出手的冲动。“好歹你也顾好孝！”
“不用你操心，我的孩子，我自己知道怎么照顾！”
“你的意思就是孩子不是我的？”
“对，佑安和宜玲都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
啪的一声，李向东一耳光打在翁倩倩脸上。
“你又打我！”翁倩倩气得哭了。
“你给我说清楚宜玲是不是我的孩子！”
翁倩倩不理他，牵陈佑安到宜玲在的那间房间里。
李向东站在门外，听着翁倩倩向孩子泣诉，那些对他的指控是火上加油，他更愤怒了，拍着门要她出来，但她就是不理会。
李向东到书房去，砸坏几样东西后怒意未消，忿忿地来回踱步，嘴里碎碎念着“我真的受不了她了，我真的受不了她了……”
和翁倩倩一块儿的景象浮现脑海，一幕一幕，接而转化成她窃笑的样子，并不记得她是否曾在他面前展现这样的表情，他当她欺骗他后自个儿的志得意满，而愤恨使他失神，恍惚片刻后他找出放公文包里的刀子。
回到房间门口，李向东轻轻地敲门。
翁倩倩打开房门了。
李向东面无表情，她想他已冷静，便说：“我们分手吧，我会把孩子都带走，以后各不相干，我不会再找你。”
李向东一边嘴角扬了一下，“你耍我耍够了就想一走了之？”
翁倩倩不屑地笑一笑，“不然呢？”
李向东亮出刀子。
翁倩倩态度不变，“你想杀了我？杀了我，你就得坐牢，你舍得放弃你现在的生活？”
“我不会被警察捉到，因为真少了一个人。”
“没有少，陈子盈在国外。”
“陈子盈失踪超过两年就算是个死人。”
“好，当她死了，我翁倩倩还在。”
“不，你是陈子盈，你得消失！你得死！”
不再给翁倩倩回话机会，李向东一刀刺入她的心脏！
抽出刀，血喷溅出来，她的身体接着倒地，而有一些甚么跟从着她的灵魂，由他脑海消散逝去，让他又恍惚了，即刻就回神的原因是听见了陈佑安一声一声的妈妈……
眼皮和睫毛沾了些血，李向东视野中的陈佑安很模糊，感觉只是个影像，不是活生生的──
他发觉自己正替自己找借口，或许杀掉一个孝子真的需要额外的勇气，他并不知道如何获得，所以站到她身后、刀刃摆至她颈边时，他闭上眼……
一刀封喉，她来不及叫喊，鲜血迸飞的声音却大得诡异，回荡于室内再和他的心搏起了共鸣……
“对不起，你看到我杀死你妈妈，我是不得已的……”
片刻的宁静后，李向东张开眼，同时宜玲发出了声音。
他吓一跳，赶紧走向一旁的摇篮。
望着他，宜玲的眼睛睁得很大，象是感到惊讶。
抹抹脸，李向东看着满手的鲜血，想象自己的脸上让血弄得如何狼狈，他希望宜玲只是因为这而发讶，但他知道：“你也看见了……”
宜玲嘴巴动了动，又发出声音，好似在回应他。
她并不会说话，更不能理解看见的，且她是他的孩子……
“不，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我的孩子……”
持刀的手举起，颤抖也坚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