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自杀
哄睡了宜玲,翁倩倩伸展伸展筋骨,然后到客厅休息。
带孩子实在累人,尤其宜玲还是三个月大的婴儿,非常消耗精神和体力,有时让翁倩倩疲劳得一坐上沙发就睡着了,而此刻也疲劳得真该休息的她却毫无睡意。
心烦意乱的,但她不想表现出来,即便只向自己,若一直让那些会导致心情变差的事情攀上心头,日子就得用熬的过,那怎么对得起现在衣食无忧的生活呢?
翁倩倩让自已笑起,然后拿起搁在茶几上的报纸看,而一则社会新闻上“衡弘济”这名字太惹眼,细读内容后,她的笑容灭了。
衡弘济涉嫌谋杀卢敏及松果儿的案子审判结果宣读前夕,衡弘济上吊自杀,不治身亡,他的儿子悲痛表示衡弘济这是以死明志,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无法接受,他根本是无罪的,法律已让他受尽屈辱……
李向东早上出门上班前都会翻翻报纸,看到这条新闻了吗?看到的话怎么没提一提?让翁倩倩思考的是这些。
翁倩倩大概知道李向东想甚么。
李向东曾问她为何看见松果儿的尸体时笑了,她说她是看到他才笑的,当下的情绪可能是觉得松果儿死在他家门前很荒谬,或者是企图镇定,他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但她没再多解释。
那时候他想,她才是真正的凶手,看过今天衡弘济的新闻,他的想法该是更笃定了……
又微笑起来,翁倩倩继续看报纸。
他怎么想她这个人,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反正总有一天得离开他。
对一个女人而言,李向东已不是个好男人,翁倩倩早做好离开的准备,在她发现他对她毫无情意之际。
那晚,她主动求欢,他说他累,翻过身不看她。
“你怎么了?那根坏掉了吗?”她调笑地问。
“我真的很累。”
“对我没感觉了吧。”
“别胡思乱想。”
“我怀宜玲的时候你不碰我,我能理解,但宜玲出生以后你还是不碰我,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不管爱或不爱,李向东该是个只为发泄或应付而答应求欢的人,翁倩倩因此了解了即将分离的时候不远了。
离开王柏海,下了人生重新开始的决心,离开李向东,也将是一个新人生的开始,能离开王柏海,也能离开李向东,终究两个的确都是不折不扣的王八蛋,不值得费心、费感情,更不必再用孩子作借口,佑安可以适应没有父亲的生活,宜玲也可以,她们没有任何男人照顾都将过得很好……
心情又乱了,表情上的微笑再也镇守不住,放下报纸,翁倩倩走至落地窗边。
天空阴沉的,远方隐隐闪白、闪白……
原来,心情纷杂的最主要原因是──雷雨将至……
在公司周边找不着停车位,李向东只好绕绕附近几条街和巷弄。
他有些不专心,直想着方才和客户会面的谈话。
有一笔交易迟迟无法达成,李向东及客户皆很烦恼,事情涉及法律问题,几乎没办法解决,不过变通的方法是有的,但得伪造文书,客户将这棘手的事交给李向东,答应事成后多分他半成佣金。
这笔交易金额庞大,多半成的佣金十分诱人,李向东极想干这一票,这该是他事业再攀高峰的一次机会,而现在最困难之处是没门路。
好不容易找着个停车位,李向东停好车下来,才发现阴暗的天色不只因为太阳下山了,漫天的乌云笼了厚厚一层,且沉雷低鸣,看来就要下雷雨了,躁动的心情因此更躁动,一种即将发生甚么事的不祥感应由远处的回忆里溜了过来……
前方一个男人直朝李向东来,一副烦躁的样子,不住以左手抚拨头发。
这儿是巷子里,没其他人,李向东直觉那人非善类,该收起注视,免得招来祸事,不过他越看那人越觉得眼熟……
四目相接,李向东终于想起来那人是王强,而王强只望他一眼,目光移开后再也没看他了。
本欲开口叫唤,但李向东就让王强擦肩而过,因两人距离最近的时候,他看清楚了王强左瞥右瞟的眼中满是凶恶之气,那令他的胆子缩了。
第一次见到王强,李向东即认为王强非善类,该是地痞流氓之辈,方才一见有些欣喜,以为找上一个恶类就可以寻到证件伪造高手的门路,他没想到会害怕王强那股邪气,此刻很庆幸王强没认出他来。
转身望去王强的背影,李向东仍感畏惧,但更好奇他东张西望的原因,在找甚么吗……
一声雷响,王强止住脚步,头往上抬。
李向东跟着看去,闪电正在那儿的天空,光纹如枝,四劈而下,彷佛劈开了天、彷佛劈进了楼房、彷佛就要迸出血花来,诡异却美丽……
给闪电吸引,李向东不知看了多久,回神后再度望去王强的背影。
他还站在原地,肩膀抖动起来。
王强正在笑,且该是在大笑,但没发出声音,李向东纳闷他为甚么要憋笑……
李向东就突然身体发颤,因想象起王强的表情,那该是压抑的却仍狂妄的,五官得纠结起来,也许青筋都爆起了,所以更该是恐怖狰狞的……
雷电肆虐的天空如此可笑吗?不,王强该是爱极了这样的天候,或者正庆贺有这般氛围,才以狂笑呼应……
再思忖下去,李向东简直要腿软了。
若王强的视线能穿透楼房,笔直过去,就是陈欣嘉的公寓了……
别乱想!李向东强迫自己转身快往公司方向前进。
那头的事不关他的事,他得在自己的路上向前走、向前走,不得回头……
今夏第一场雷雨降下的时候李向东在公司里,而他突然感到不舒服,推掉晚上所有的事即返家。
奇妙的是,似乎为对雷雨的畏惧才让他浑身不对劲,但驾车于雷雨中他恢复正常,所有不适感都消逝了,所以他边思考一些事情。
他想给翁倩倩一笔钱,要她带陈佑安走,他够能力抚养宜玲,可以先找两、三个褓姆轮班带着,过阵子再考虑找个乖巧听话的女人结婚。
他认为翁倩倩会接受这样的安排,因对谁都好。
他不想再整天担心受怕,所以不该再介意她到底有没杀过人或者杀了甚么人,他有的是钱,该让自己每天心情好好的,有些执念绝对得抛弃,他也打算辞去房屋中介的工作,休息几个月再研究做哪行生意好,他要真真正正地,重新开始一个新的人生!
从地下停车场走上一楼之际,李向东平静的心情忽地又躁动起来,并理不出甚么原因,能解析的是在雷雨中驾车所感到的安全已荡然无存。
忽略向管理员问问有无信件的步骤,他直接走向电梯,伸手要按上楼键的手因眼角瞥见一急促的手影而收回,没想到也欲按上楼键的人跟着收手,接着两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对方。
那人是栾子濯。
对看中,两人刻意**的眼神皆变了,充满惊愕了。
栾子濯的眼神中多了慌张和猜疑,似乎不确定自己是否安全的,彷佛他需要的安全感也遗失于雷雨中,所以他假装不来任何表情,心情犹若衣不蔽体的,所有难看的、不想给人看的全都完整呈现了……
李向东眼里也多了点儿甚么,不过大多源自于往事,那些与从栾子濯眼中看到的融贯起来十分恰当,让他想通了一些事,继而也慌张和猜疑起来……
“李先生!”
管理员的叫唤中止了两人的对视,李向东象是得到救赎般欣喜且迅速地走到管理员那儿。
管理员递几封信来后他看向电梯口,栾子濯已不在那儿。
“刚才和我一起等电梯的年轻先生是住几号几楼的?”李向东问管理员。
“我刚没注意是哪一位先生。”管理员说。
“他进来的时候没跟你打照面?”
“半个小时内没人从大门进出,我看他应该是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的。”
李向东悔恨自己在地下停车场时思考太多事情,没注意其他车辆的动静,还好他马上想着另外的问法:“那位先生姓俞的,哪户姓俞?”
“就住你楼下。”
李向东点点头,返回电梯口。
五味杂陈,他思绪很乱,独自在电梯里时还想起了松果儿。
要重新开始一个新的人生并不容易,首先,得过“死”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