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把刀

不过陆鼎他们还是得去海青，陆鼎踏进乾元的房门时，乾元正打坐在蒲团上，他双目紧闭，眉头皱起，似乎在回忆什么难耐的往事。

“徒孙拜见师爷。”陆鼎乖乖见礼。

乾元睁眼看见来人，眼里浮出一抹笑意，他乐呵呵的虚扶了一把陆鼎：“徒孙你来了，师爷刚才还在和你小媳妇说起你。”

陆鼎脸一红，看向站在旁边争好印象的朱亭，朱亭眼神一空，往上看了。

陆鼎硬着脸皮说：“徒孙哪有什么好玩事，不过看师爷刚才表情，可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哈哈哈孝子哪里都好笑。”乾元朗声笑了几声，笑容开始逐渐消失，他正色道：“师爷想起了刚遇到你师父时候的事，那时候因为要赶路所以没留意，现在想来，全是蹊跷。”

乾元捋了一把胡子：“那时候海青坊里的人说你师父跑回城隍庙里叫娘，师爷曾经怀疑过他生母的魂魄真的在城隍庙里，找你师父的时候去看了一眼，但里面别说女鬼了，便是那城隍爷的像，都已经是废弃许久没有神力的。你师父他一直住在城隍庙里，可是师爷提出要带他走的时候他一点留恋也没有，甚至没多看一眼，当时师爷便对他嘴里那个娘起了怀疑，可转念一想，孝子嘛，心魔作怪也很正常，就没多在意，现在却是不得不多想啊。”

乾元说完，又问陆鼎：“你从你生父那可得来什么有用的线索？”

陆鼎将自己的猜测一一说明后，乾元重重叹了一声：“你师父啊...他天生慧根，但是过于聪慧了，有些坎始终过不去。生而为人，有时候实在是无奈啊！”

陆鼎和朱亭听完都在心里叹了，朱亭问：“就是再想隐藏的人，也有不经意间被激的爆发的时候，师爷，尘坎子在正一门的时候，有这样的情况过吗？”

乾元蹙眉，使劲调动着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只可惜那太久了，对于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来说过于为难：“尘坎子在正一门的时候，别说爆发了，连与人红眼都没有过一次，我教给他的那些四书五经他时时刻刻严谨的遵守者，我记得有一次龙虎门来与我正一弟子比试，对方是龙虎门少掌门，态度难免骄纵了些，但尘坎子他一直礼遇有加的对待着，一句怨言没有。”说到这，乾元突然眸光一闪，抬手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啊９是有的！就是那次！”

“龙虎门的少掌门因为幼年丧母，他父亲和他后娘一直很宠他，把他宠出了一身富贵病，来了正一门以后，门内其他弟子都不愿意跟他接触，那差事是你师父自己揽过去的。”

“有一次，龙虎门门主和他新夫人还有少掌门在房间里说话，他们一家三口是圈里有名的恩爱，那时候咱们的门主让你师父去给送一样东西，你师父去了好久也没回来，门主让你师爷我去看看，我到的时候，你师父正端着托盘站在人家门前怔怔的盯着看。”

“我过去问你师父为什么不进去，你师父连眼神都没错开，只是问你师爷我：有家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吗？从那以后，你师父跟在龙虎山少掌门身边的时间更长了，有人说你师父是不怕刁难，什么苦都肯吃，可是现在看，分明是父母那道坎在你师父心里就没过去过啊！”

陆鼎不说话，尘坎子的性格是不管什么情绪都往心里藏，不管好的坏的，全部藏起来自己慢慢的品，品出毒来也要自己扛着。

所以父母带给他的屈辱，这么多年他时时刻刻都不敢忘，反而日日夜夜翻出来念着、想着，锻成一把刀，每天捅上自己几刀——还极有可能只在晚上砍，因为晚上情绪变化起伏大，这样他能记得更牢固些。

乾元自己说完，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还是去海青看看吧，翻翻当年的事，也许真能....为你师父化解一下呢。”

乾元看着尘坎子长大，最了解他的天赋是如何的惊人，一年接着一年把他往上送，目睹他走上自己人生的巅峰，可万万没想到，是一失足千古恨，他从来没有走出过自己的困境，偏生要每走一步都往自己脚上扎上一刀，一路鲜血淋漓，谁敢与他同行，他就要拉过来在对方的脖子上抹上一刀，一定要脚下堆成尸山血海，才能把他从自己日日夜夜捏造出来的心魔里拔出来，乾元只是一慌神的功夫，他已经以血为荣，踩着万人尸骸再也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