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你说,我好想你
他原本是不会觉得累的,因为它很新鲜。
后来一段时间,累的想死在马槽中,哪怕是马会嚼碎自己的骨头。
可那是命,他——没本事。
客栈里的伙计告诉他,没本事的人,只能做最累最脏的活,他拼命的告诉自己,自己是有本事的人,可是渐渐的便不敢说了。
因为,的的确确没有本事。曾经自己是那么看不起那么多脏的东西,可是终究有一天,自己必须去做——并且,一定要去做。
他要活命,他早就没有了生活,他只是会想该怎么生存——这个庸碌的下人,叫杨巍。是曾经相府的大少爷,曾经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的人,如今,他做着最脏最杂的东西,他早已没有了旁人赐予的光环,他不在是哪个轻而易举便可以博得所有有人欢喜的人。
他卑微的像草芥。
他还可以记得,在最初来的时候,他问过那个拾草料的老头,这样的一辈子,有意义么?若是哪天死了,不会太可惜自己没有好好享受釜么?
那次,老头只是笑了笑,继续拾着草料,然后,又抓了一把琐碎的草料,他是站在风里的,他像一颗柳树,站在那里,一站就是一个钟头,好像在为什么晃神,继而又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杨巍,就像当年杨亮教训杨巍时那么意味深长。
他缓缓道:你知道么,终究有一天你会喜欢这些东西,而且,还会感谢这些东西,我知道你会在心里嘲笑我,嘲笑我一生庸碌,也许到老都不会善终,但是我要让你知道,终究有一天,你也会这样,你也会明白···”
他没有在说些什么。只是松开了手,手中的草芥,被风吹得凌乱,继而飞上了高空。
其实,在时间的风尘里,草芥是有生命的。
草芥,凌乱在风里,他应当是自由的。
风尘道:你应该去地上···
草芥道:为什么?我不去,空中那么自在!
风尘道:不,你必须下去,这是你的命,你必须在那片荒芜的大地上做着你卑微的一切。
草芥道:为什么?难道这世上只有你和云彩能在空中呢?天空这么大,我为什么不能住在上面?
风尘道:这是你的命,你这一生就注定要在那片肮脏和荒芜的土地上老去死去。
草芥道:可是,你知道么?此刻,我在空中···
·····
当草芥凌乱在地上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便就一起来到。
那是一个炎热的季节,他一个人背着行囊不知走了多久,只是知道很久。
父亲在信里告诉他,他去了西域,只是他有些事情,不方便相送,就让杨巍独自一人跟随赶往西域,这些,确实是旁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他走过了很多地方,甚至连他都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地方,他就那样一直走一直走,不只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自己。
他想象不到沿途会去哪,会经历什么,只知道自己走了好久,走了好远···
从日出走到迟暮,从大雨走到晴天···他只能一直走。
终于,倒在了这间西域边上的驿站里。
那天是枥夫在喂马的时候发现了他,给了他一些吃的和喝的,他一路上只能吃一些果实和山泉,那是他第一次感到那么温暖,那时,他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伤感,父亲离他···好远。
他不知道父亲在哪,却也无处可去,他决定在客栈里面等父亲,毕竟,出境的路只有那么一条,后来,他在这里接替了老头,便就在此呆了下来,而这一住,便是一年的光景。
一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会太长,对于任何人来说,也都不会太短。
他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庸碌的生活,就像习惯自己一日三餐要吃饭一样。
而他在劳累的想要放弃的时候,只会抬起头,平静的看向天空,继而,又恢复了勇气。
客栈不大,却也足以容纳下几十人的住宿,旺季的时候,后院也得挤满脚夫。
这天,杨巍在马槽边将最后一批草料倒进去,天色已渐渐接近昏暗,有些模糊。
约莫是过了一刻钟,自远方的官道上,传来一阵零零散散的马蹄声响,还有车夫在一旁喊着叫迂。
继而,在客栈门口停了先来,天色已然变的浓黑。
这是一个车队,约莫着有二三十个大汉,一个个身强体壮,手持兵刃。
身后的车上挂着镖旗,车上放着密封的严严实实的箱子。
这是个远行的镖队,自远方押镖而来。
其中一个带头的大汉嚷嚷道:来呀,掌柜的,给我把最好的酒菜都端上来,让我们兄弟填填肚子,在准备十几间客房,今晚留宿。
掌柜早已自里屋出来,连连点头称是。
众大汉最终还是一起进了客店歇脚。
黑夜,星辰有些暗淡无光,天空被浓稠的黑渐次遮蔽。
第二十四户,客栈被烧,镖局被抢,杨为毁容,后来又去了西域
客店大厅的座位上,众汉子都一齐坐了下来。
伙计们将酒菜渐次端上,一个个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江湖人,吃喝本就简便,吃的用手抓的既可,喝的自然都用的是碗。
用他们的一句话来说,他们管这些叫做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那才是快意江湖的滋味。
对于跑江湖的人来说,对于酒菜从来就没有这么多的计较。
杨巍原本已经睡下,今次又是被客栈的伙计叫了起来。
柴房里,灯火有些暗淡。
杨巍已经忘掉了这是第几个夜晚对着蜡烛独自哭泣。
他是孤独的,这么一身孤独却足以持续很多年。
他想念那么一个人,只是自己不能说,那是一个他会怀恋很久的人。
当我们在孤独的时候,我们也都会怀恋那个站在来路和去路的人。
她来的时候,他是丞相的孙子,位高权重。
她离开之后,他是一个乞丐,甚至连乞丐都不如。
没有人知道怎样能够让一段命运一直顺着来路或者去路走下去。
他只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一场玩笑,他可以前一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可以下一刻什么都消失无影踪。
而他,只是一个永远都没有做些什么,却仍旧要受到伤害的人,这是所有人都必须走过的路,包括自己。
他知道,自己永远都配不上他,所以,他不会再去找她。
他愿意永远都守着那份遥不可及的梦想,守着那朵熏衣花。
他想着,一滴眼泪说着脸颊,滴落下来。
·····
“你说,我们还会在遇见么?我好想你”
那是西域的最中心,是西域国的梳,更是所有西域人心中的圣殿。
漫山遍野是熏衣花的紫色摸样,在花丛中,在那山巅之上,屹立着一座城墙,哪里是一座古堡,是王座的城堡。
当所有的风声,在花丛中响起的时候,那里便站着一个面容绝美的女子,她站在那里,会站的很久。
她会从朝阳升起的时候,便看向东方,哪里曾经有过自己的眷恋。
她知道,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时间就会停止,她可以和远远的东方的那个他共同去看一轮红日。
她一直站在那里,不懂,不说话。
比永远都要相信,当你在出神的时候,当你去看向一轮红日的时候,你会发现,时间真的是静止的,即使你终究会有老去死去的那一天,时间却不会,它永远不会老去死去。
她一直站着,从日出到迟暮。
西域那么其实是有过一个传说的,人们说,哪里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曾经有过那么一个故事:
有一个叫做撒朗的年轻人,喜欢上了一个叫做维亚的姑娘。
那是一个很古老的故事是每一个西域人都会听说的故事。
你要相信曾经的的确确有过那么一个故事。
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有一个叫做索拉卡的王国。
王国是在那片大洋对岸最最富有的。
自然,国王也是最最有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