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山巅

不知道是出于何种考虑，明明是修为不差的淳于坤主仆二人，并没有选择高来高去的前进方式，而是一步一个脚印，老实走上了曲折山路。

而且可能是因为之前不太愉快的交谈，使得一路行来，他们与李鸿锦俱是一言不发，没有任何交流。

既为了配合这种压抑气氛，也是为了尽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陈锋也明智选择了沉默。

闲来无事，他便将目光放到了路边不时闪过的那些青石建筑。

与山脚下风格精致，极尽雕琢的大小房屋不同，半山上的这些石屋不仅简单，也更加粗糙得多。

石屋大多低平矮小，只有一层，有的甚至半隐于地下，更像是穴居之所。这些石屋普遍没有过多装饰，除了在屋顶留出小洞，采集光线，大多就连窗户都没有。

与其说是居所，这一片片的石屋倒更像是小型的战斗堡垒。

在城外远望之时，陈锋就曾经感慨过这些建筑的奇特。后来李鸿锦的嘲讽之语，更是让他对这些隐于山中的建筑多了几分疑惑。

只可惜被各种突发事情打岔，他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心中疑惑。

此刻一路看来，对于对方所说的断壁残垣之语，他才算是有了一点点的猜测。

这些处处透露着岁月沉淀的建筑，似乎是有人在专门负责修缮维护，其上有着不少明显的修补痕迹。只是这些不断翻新的建筑中，却根本没有烟火气的存在。

它们，竟然全都是空的！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不知道是否是被眼前景象触动，沉默一路的李鸿锦竟是突然开口，“不知道淳于少城主，此刻对于这位同道中人的心情，能否感同身受？”

这个问题明显刺痛了走在最前的两人。只是除了浑身一震，气息粗.重几许，他们竟都没有任何反应。就连一直看不惯李鸿锦的孟海，此次也都没有开口说话。

不过李鸿锦却是得理不饶人，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沉默而作罢，反而继续道：“曾经放眼整个蝶陆都值得称豪的青石地堡，如今竟然只余下一片残肢断臂，想来物是人非，也就不过如此了。可笑的是，有人居然当了biao.子还想要立牌坊。明明是自己一手促成此事的发生，现在却想要粉饰太平，拼命留住这些遗骸。也不知道午夜梦回，自己是否会觉得可笑呢？”

“李兄，我知道你对于以前的事情，心中颇多怨气。但事情到如今这一步，也不过是大势所趋，并非是谁刻意为之。况且往事已矣，你就不能试着放下吗？”终究是受不了一再的挤兑，淳于坤轻叹一声，还是选择了开口说话。

只是与李鸿锦的咄咄逼人相比，他的身段可谓是放到了最低，气势也是弱到了极致。

明明是身份悬殊的二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来了一个主次颠倒。

李鸿锦似是对自己的“战果”还不满意，根本不搭理对手的服软，毫不留情嗤笑道：“大势所趋？哈哈，好一个大势所趋！物是人非是大势所趋，被宗门欺压是大势所趋，苟延残喘也是大势所趋！既然如此，那你们淳于家当初为何不大势所趋，让出南柯郡之主的位置呢？！”

如果说刚才还是冷嘲热讽，那此刻这番话，无疑便是真真切切的诛心之语。

不说切身利益相关的身前两人，就连陈锋也是心中一跳，陷入了片刻呆滞。

在陈锋的印象中，李鸿锦虽然东拉西扯，很不靠谱，但却可谓是极识时务。说白了，也就是谨小慎微，极为怕死。

他不明白对方今天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是摆出了一副舍生取义的英雄姿态。

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沉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讶，他试探着叫了对方一声，“李先生，我们现在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心中有什么不满，大可等离开之后再说，何必非要现在逞一时之快呢？”

“李兄，这位小兄弟所言并不错。”在经历短暂愣神后，淳于坤此时也回过神来。

对于这位一再挑衅的旧识，他可谓是极为耐心。哪怕经历方才之事，他依然苦口婆心劝道：“李兄，看在往日情分上，有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但这里毕竟是我淳于家的地盘，还是希望你能慎言才是。”

“呵呵，对啊，整个南柯郡可不都是你们淳于家的地盘。可若是真有本事，你为何不将这话，说与那些虎视眈眈的宗门听听！”李鸿锦依旧毫不领情，面上讥讽之色更浓，“哈哈，南柯一梦的淳于家，真是好大的威风！”

“我淳于家威风再大，又如何比得上青山玉扇的李先生。修士界都在传说，当年那件事后，李先生便从此一蹶不振。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多误，李先生的风采，依旧是不减当年啊！”毫无征兆地，一个沙哑声音突然由远及近，落入了众人耳中。

除了满脸疑惑的陈锋，其他人都似乎对声音主人并不陌生。

淳于坤脸上一紧，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反而李是鸿锦，原本的气势汹汹顷刻不见踪影，嘴角更是扯起了淡淡微笑。只是微微眯起的眼角，却是在不经意间，显露着毫不掩饰的...浓浓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