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南柯（下）

环绕山脚的宽阔平坦青石街道，鳞次栉比的各式青砖建筑，还有熙熙攘攘穿行不息的人群...

看着眼前的一切，陈峰陷入了片刻失神。

“是不是觉得，和你想象中的景象，有一点不同？”李鸿锦的声音适时响起，直中要害。

陈峰木然点点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何止是一点不同，眼前景象，可以说是完全颠覆了他之前的所有猜测。

在他的想象中，整个南柯郡城，应该都是如外面城墙一般，处处透露着粗犷野性，不拘小节。但是没想到，跨过那扇雄伟城门后，映入眼球的，竟仿佛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尤其是，面前不时走过的行人，所有男子均是一袭长衫，手中折扇轻摇，与身后的斑驳城墙，更是显得格格不入。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讶，陈峰缓缓收回目光，说：“李先生，难道外面的世界，都是如此...如此...”

想了半天，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表达心中想法。

好在李鸿锦很是善解人意，开口接道：“令人猜不透？”

“对对对。”陈峰拼命点头，“实在是猜不透。”

李鸿锦轻笑一声，“呵呵，陈小哥多虑了。纵观整个蝶陆，恐怕也只有我们眼前这一座城池，才有如此别具一格的特色。”

“这又是为什么？”陈锋完全无法理解。

“还能为什么，矫枉过正罢了。”李鸿锦语气有些萧索，轻声道：“此事说来话长，若要寻根究底，恐怕得从郡城建立之初说了。”

“李先生不妨边走边说，天色已经不早，我们还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陈锋看着天色渐暗，慢慢归于平静的街道，开始担心起晚上的安身之地。

李鸿锦点点头，迈步便朝前方走了出去。

脚下动作不停，口中也还在继续解释道：“陈小哥在城外看过整个南柯郡的全貌，心中应该也有了猜测。上古时期，南柯郡便以蛮荒强横而闻名大陆。在那个异兽肆掠的特殊年代，与其他八郡以...修士抵抗异兽不同，南柯郡一直是以炼体之士作为中坚力量。其实这样说起来，南柯郡或许还算是魄师的发源之地。只可惜，物是人非。”

在说起修士两个字时，李鸿锦明显有些不自然。

陈锋心中一动，却将疑惑按下，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如此，南柯郡为何又会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乱世重虎将，治世尊文臣。”李鸿锦嗤笑一声，说：“异兽纵横的时候，蛮荒强横固然是称赞之语。可一旦强敌退去，四海升平，曾经的荣耀，可就变成一块难看标签了。”

瞥了一眼周围故作姿态，一步三摇的匆匆行人，他接着道：“除了本心通透的圣人，天地间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将他人议论全当耳旁之风，呼啸而过。南柯郡民也是如此，既然被人嘲讽野蛮，那当然要寻求改变。短打褪去，长衫穿上，旧居废弃，新楼建起。长年累月之下，曾经的民风剽悍的南柯郡城，自然也就成了你如今所见到娇美的模样。”

李鸿锦可谓是极尽嘲讽之能事，说起话来没有留丝毫情面。也幸亏身旁行人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两人身上，否则刚才一番话若被旁人听去，免不了又会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陈锋虽然对这种刻卑语有些不适应，却找不到任何反驳之语。

刀枪杀人，毙命；言语追魂，诛心。

言语作为世间最无力的东西，不经意间，却能化为夺命之刃，杀人不见滴血落。

偏偏明知如此，世人大多却还是难以抵御言语之利，会在不经意之间，便被其左右心意。

或许，真的只有足够强大内心，才能将之视为无物吧。

陈锋心中亦是升起一丝悲凉，不仅是为南柯郡的居民，也是为了那一个逝去的时代。

心中一声轻叹，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方才在城外之时，我看山上隐约还可见到一些青石建筑。或许，上古的传承，还是有人在继续坚守着吧。”

“呵呵，断壁残垣，不过是最后一块遮羞布罢了。”李鸿锦语气怏怏，似是根本不愿意提起此事。

陈锋心中一动，这其中似乎还有其他秘事。

不过还没有等他开口询问，身后一个声音却是先传了过来，“哈哈，我就说谁敢如此狂言，将我南柯郡贬得如此一文不值，原来，是李兄到了！”

面上疑惑一闪而过，陈锋下意识回头看去，一前一后两人，正朝他们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