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另一柄断桥
在凄厉的嘶吼声中，两道身影穿行于无尽的幽暗。
鹿角羊族聚居的巢穴是一处天然的洞府，坐落于玉麒山脚下。
深夜的寂静与黑暗交织在一起，穷尽世间任何角落，洞府也不例外，妖族并不喜欢火光，自然陷于漆黑当中。
在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渲染之下，夜色愈发诡异恐怖。
当两人行至巢穴出口时，被眼前的一切所惊呆了。
初见之时，那群在碧谭岸畔悠哉随性，涉水悦动的鲜活生命已经尽数逝去。
留下的只有一具具倒在血泊之中的皮囊，空洞的眸子依瞎有血泪，错愕与畏惧难以抹平。
两只鹿角羊一个腹部被剖开一个大洞，五脏随着血泊涌出，另一只则是被利刃刺穿背部，整个脊柱都被震得粉碎。
“这两只妖族应当是想要逃出去，却没能成功。”陆木生看着两只妖兽所处的位置，以及身下的血痕推测道，
“皆是一击毙命，这一头我有印象，应当是五阶妖兽，堪比蕴道，马上就能步入六阶化形了。”陆木生又是补充道。
“妖族与人类不同，体内有妖丹存在，但这两只妖兽的妖丹不见了。”莫宁探查之后皱眉道。
当两人来到巢穴前，那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再未响起，这也就代表着整个族群已经被屠戮殆尽，尸横遍野。
“走吧，进去看看。”莫宁率先一步走进洞府之中。
阴暗之中，难以视物，但一股浓郁扑鼻的血腥气味已经迎面而来，让两人险些窒息，匆忙用衣袖遮住口鼻。
莫宁右手抬起，几道黄色符箓飞出，分别落在洞府四个方向的石壁上，化作四道光焰，明灭不定，照亮了整个巢穴。
然而随着眼前一切瞬间清晰，两人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半步。
如他们所料想的那般，整个族群除了那只逃出的幼兽之外无一幸免，尽数葬身于此，尸体尽数被取走了妖丹，血流成河浸湿了作为床铺的稻草，染红了泥土，周围石壁上也是溅的血迹斑驳。
绕是莫宁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面对如此血腥场景也是脸色苍白，腹部翻山倒海，如同置身于修罗地狱。
反观陆木生只是眉头紧皱，脸色也有变化却没有莫宁那般严重，虽说之前在军营之中少有战事，但这种情况也见过不少，虽然眼前景象惨烈异常，但也算是有所准备。
“哈哈哈～快了，就快成功了！”
一道阴森笑声回荡在空旷洞穴之中，那声音如同源自于深渊的恶魔。
玉兴如同疯魔一般，披头散发，背对着两人，似若无人的笑着，自言自语。
在他身前是一座祭坛模样的东西，并不算太大，拢共三层，与陆木生之前在画中世界遇到的那座祭坛相仿，漆黑的表面血光流转。
画中世界遇到的祭坛上摆放的是幽蓝巨石，而眼前这座祭坛上所供奉的却是一只妖兽模样的黑色石雕。
陆木生曾在画中世界雕刻过无数石雕，眼前这座石雕的原型他也曾尝试过，便是妖族圣兽，麒麟。
“玉兴？”
陆木生望着眼前陌生的背影试探道。
阴测测的笑声戛然而止，换换转身，直面两人。
正是之前带陆木生两人来到这个地方的玉兴，此刻他发际凌乱，衣衫不整，通体如同沐浴鲜血一般，沾满艳红，落在白色衣衫上如同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玉兴脸色铁青，眸间不断有血泪流淌而出，神色阴晴不定，时而痛苦难堪，时而阴森嗤笑。
“是你们啊？还没逃吗？”玉兴眸光冰冷，两人只觉如同被一只凶兽盯上一般，身躯一滞。
“玉兴，你怎么了？这些事情都是你干的？”莫宁询问道。
任谁都难以相信，之前还是和蔼可亲，心地善良的男子会突然变成眼前这副模样。
“怎么了？哈哈。也罢，既然你们还没有走就留下做个见证吧。”
玉兴冷笑一声，惨淡开口。
“至于它们，不错，都是我杀的。”
“为什么？你不是想要守护它们吗？这些都是你的族人啊？”莫宁听他亲口说出真相仍是难以置信。
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一个人将他的家人尽数屠戮？
虽然玉兴是妖族，但亦有情欲。
“胡说，我不想伤害他们的，我所做的只是为了保护他们！”玉兴咬牙切齿，扭动着脖颈。
“保护？就是将它们全部杀光？”莫宁有些恼怒，冷言道。
“你懂什么？大敌当前，没有实力必然躲不过灭族之灾，必须要有人献祭才能够唤醒圣尊，再度振兴吾族。”玉兴冷哼一声，慷慨激昂道。
“圣尊？”陆木生疑惑出口，
“知道为何这座山叫做玉麒山吗？因为这里曾经诞生过一只白玉麒麟。”
“无尽岁月之中，吾族也曾鼎盛一时，因为我们并不是什么鹿角羊族，而是那只白玉麒麟的后代，只是随着时光荏苒，血脉愈发稀薄，已经无力回天，只能隐姓埋名，以免被逾越罢了。”
“从玉麒山颠被驱赶至山腰，跌下神坛，而后又被丢下山脚苟延残喘，再不复往日荣耀，甚至如今又要背井离乡去逃难？不可能！”玉兴眸中血光大盛，凄厉喊到。
“这祭坛只要聚集足够的妖丹就可以凭借血脉之力复活先祖，届时我族必定能够重现辉煌。”
玉兴目光迷离，轻抚着那祭坛上摆放的满满当当的一颗颗粘着血肉，未曾干涸的妖丹。
“这一颗是族长当初弥留之际交给我的，他想用妖丹为族群再创造一个六阶妖兽。”
“这是我那逆子的，居然想要逃跑？”
……
玉兴将妖丹一枚枚拿起放下，说出一个又一个族人的名字，眸间血泪汹涌。
面对如此渗人景象，以及疯魔的玉兴，两人不寒而栗。
“我曾经与他们商谈过让他们自愿献祭，只要一半之数就足够了，可惜没有一个人愿意啊，那么也只好我亲自动手了。”玉兴凶残开口，祭坛上丝丝缕缕黑红血光闪烁，将那一枚枚妖丹包裹。
“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先祖再次登临玉麒山巅了！那些凶兽必然要在先祖君临之下挫骨扬灰。”玉兴兴冲冲的呐喊着，手舞足蹈，癫狂疯魔。
莫宁眉头上挑，投向玉兴的目光既有同情也有厌恶。
“师兄，小心一点，玉兴已经不是玉兴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应该是入魔了。”陆木生突然轻声说道。
“何出此言？”莫宁闻言一惊，虽然他也觉得这祭坛，包括这种血祭的方式过于妖异，但并没有想到魔族。
“他手中的刀我在一个魔族手中见过。”陆木生透着凝重，目光游离于玉兴左手中一口弯刀上。
漆黑暗红的刀身上血迹未干，沿着刀尖滴落，这口刀他确实看到过，在那画中世界，属于孟不归的那一副中，那名魔族不知从何出弄来的刀与眼前这一口一模一样。
而且玉兴身上透出的丝丝缕缕魔族气息常人或许难以察觉，但是于他而言并不陌生，毕竟魔君曾经潜伏在他体内，他所感受到的那种气息要强烈太多。
“玉兴，究竟是谁告诉你这种血祭方式的？”陆木生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开口道。
“哼，告诉你也无妨，你以为凭借我的实力能够从那群妖兽手中逃脱，乃是一位大人救下了我，并且告诉了我如何唤我族的圣尊。”玉兴坦言道。
“师兄，接下来怎么办？玉兴是六阶妖兽，堪比天命境界，你我加起来估计也不是他的对手。”陆木生凝重道，虽然对于莫宁的境界并不清楚，但是估计与天命相必也是相差甚远。
“你先走，我想办法拦住他。”莫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想走？之所以留下你们两个就是为了做个见证，既然你们两个想走，那就随着我的族人一起祭祀圣尊吧！”玉兴讥笑着，那柄弯刀微微倾斜，遥指两人。
陆木生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玉兴没有给你任何说话的时间与机会，一跃而出，扑了过来，陆木生左脚斜向发力，弹开原地，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刀，但右臂仍是被刀锋所伤，留下一道狰狞伤口，血肉翻开，骨骼也险些被震碎。
莫宁没有丝毫犹豫，在同一时间，截击玉兴，一拳砸向玉兴的胸口位置。
然而玉兴却在此时猛然提速，避了过去，莫宁的拳头落空，打在了原地留下的残影上，刚想转身追击，却只觉身后传来一股阴森气息，暗叫一声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玉兴一脚踢出，落在莫宁肩膀上，莫宁倒飞而出，成了一道弧线，尚未落地，玉兴已经等候在他落地的地方，又是一脚踢出。
莫宁重重的撞在了石壁之上，咳出一口鲜血，玉兴并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弯刀扬起，就要落在莫宁的头上。
“铿～”
一道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音在耳畔响起，剧烈的火星四处溅射，一柄剑拦下了那直取面门的弯刀。
远处刚刚挣扎起身的陆木生定晴一看，满目诧异，“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