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慕容候迎步上前,面带笑意,拱手作揖道:“不知陆叔叔会前来,小侄未能远迎,实在失礼。”

那黄衣襦裙的女子起了身,站在乌衣男子身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慕容候,这女子不过十六七岁,一副少女灵巧狡黠之气,任谁都想不到,这少女,便是曾在《过阳关蜀道评》中写出‘十万死士齐解甲,宁无一人是男儿’此等大气诗句的豪迈之辈。

慕容候对着那少女道:“辛禾妹妹,我托人送与你的《踏歌图》和‘墨玄十方’可收到了?”

少女手盘腰间,仡仡行礼:“收到了,那踏歌图似是二遍临摹,只是我看那手迹和勾勒着笔,与真品所作‘一角贤士’的功力相仿,甚至犹有过之,不知是何人所画?”

慕容候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开口道:“那墨玄十方是个奇巧玩艺儿,我求了墨阳先生多次才肯转手,可用得习惯?”

少女点了点头:“除了研出的墨汁偏细,都算上佳,倒是省去了些文房功夫。”

能算得上当朝一人之下的男子也起了身,与那乌衣男子道:“陆大学士远道而来,让孤王领你去瞧瞧这金陵风光,哈,陆大学士又恰是一身乌衣,该去那乌衣巷游走游走,弟媳不在此间,待夜宴之后,你我同去那画舫艇舸里饮一饮那‘天香号’中所藏的醉仙酿,岂不美哉?”

“王爷盛情,本该从命。”乌衣男子说道,“只是陆某有惧内之症,画舫便不去了,听闻王府中有一座藏书楼,号曰‘八斗珍阁’,藏万卷典籍,陆某有个不情之请,可否通允让在下进楼一观?”

金陵王道:“这是哪里话,陆大学士既然想去书楼看书,自当通行无碍。”当即便唤来内官侍从,交待在书楼中铺陈席座,领着这位素有才名的文渊大学士,去了王府内的书楼。

走时还不忘对慕容候眨了眨眼:“你们年轻人,便自己寻游玩去处吧,记得早些回来,叶首席那边,等她火气过了,你再去讨个饶。”

慕容候无奈苦笑,自己此番所作所为,触怒的人怕是不止于此。

奇士府的四门首席,哪个不是身怀绝艺的大修士,光靠权势,可招揽不下这么多奇人异士,虽说六扇门里好修行,但如龙虎山,茅山等自成派系,虽有皇命绶玺,却也不受皇命所束,才是当今玄门牛耳,只是金陵王好玄黄之道,结交各方异人,这些年经营出的奇士府,有如今气象,实属不易。

这听潮亭中,唯余慕容候和陆辛禾二人遥相对立。

这二人,被指派婚约,倒也算得上门当户对,文渊大学士陆柏,有天子少师,御奉书笔之名,虽与六部实权派不太相干,但却深受皇恩,能在御书房中代笔,这一点,即便是朝中六贼也远远不及。

慕容候问道:“辛禾妹妹可有想去游玩的地方?”

陆辛禾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这金陵城里,唯一可游玩的,怕也只有这旧宫所在了,按地方县志所记,我们脚下的,似乎便是当年的南楚遗宫,只是修缮至今,已没了当初时貌。”

“辛禾妹妹博闻强记,这里正是当年的楚宫。”慕容候赞叹道。

慕容候看着一塘秋水,立于听潮亭上,笑说道:“这里本是南楚御花园中的‘飞鳞争饵’奇观之地,先前叫作‘鱼跃亭’,楚帝与萧后,每逢惊蛰后于亭中布饵,引得万鱼破水,留下那‘碧水飞鱼图’,却也是一段佳话。”

陆辛禾也看了一眼这亭下镜湖,似乎也想象到了当年的奇观景象,目光中展露神采,但随即却道:“可惜青尧军破城,楚皇自缢,萧后辗转多年,遭人如牲畜般易手,一后侍奉过六主,最后身背‘祸国’之名,下场不免凄凉。”

“乱世不由人,即便是曾位尊六国皇后的奇女子,大抵也是个可怜人罢了。”慕容候如是言道。

陆辛禾缓缓开口:“要论古今天下奇女子,这位萧后,却是比不过女帝了,敢以巾帼之身,尽压须眉,千古以来,无有出其右者。”

慕容候默然不语。

陆辛禾似也察觉有些失言,吐了吐舌头:“不说这些了,让我爹知道,肯定又要说我妄论评断。”

慕容候笑说道:“也好,哦,对了,前些时日,有西域的商会来往金陵,我在他们手里买了一只碧眼大猫,就养在奇士府里,我带你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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