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前因后果（二）

“是我。”站在盛家姐弟面前的少年回道。

“呦，今天怎么换了身衣服？”盛一挥看着面前的少年调侃道。

那少年今日穿戴整齐，换了身白色的衣服，干干净净的，全然不似前几日初见之时的狼狈模样。少年笑了笑，冲着盛一挥回道：“今日来见救命恩人，怎能随意穿着。”说完向着盛家姐弟鞠了一躬。

盛千金接过话茬，认真的说道：“我们只是随手相助，不求回报，谢意我们收到了。如果无事，还请你早些离去。要是来做客，锦玉居向来对顾客是来者不拒的，我们随时欢迎。”她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自己，亦或是盛家，只当从来未发生过此事。前几日这少年还遍体鳞伤，来去无踪。今日就可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繁华的无咎城中，全无顾忌。他的来历必定不凡，她盛家只是个生意人，不想与任何势力产生不必要的瓜葛，也无意牵扯进任何纷争。

少年早知盛千金会这么回答，这是在情理之中，盛家姐弟救他已经是多管闲事了，再与自己多加牵扯，只会有害无益。不过他早有准备，他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递给盛千金，示意盛千金查看。

盛千金一眼便看见了这书信上的字，上面写道：“吾儿亲启。”盛一挥凑上前来，疑惑道：“这是父亲的笔迹，是父亲的手书！”盛千金瞪了弟弟一眼，让他不要多话，自己又不是看不出来。盛一挥讪讪的冲着姐姐笑了笑，闭嘴坐好，只待姐姐安排。

盛千金没接，少年知道她有所顾虑，把信又抽了回来，自己撕开了信封，打开信，接着又打开了折叠的信纸，简单地看了一眼，又递给了盛千金。

盛千金这才接过来，定眼一看，只有四字：“不可怠慢。”

盛千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对这个少年如此重视，只待回去再去追问了。如今既然已得父亲亲笔交代，她只好对着少年恭敬道：“我为先前的态度向你道歉，是我唐突了。阁下既已见过我父亲，也看过这书信，不知阁下此次前来还有何要事，若要帮忙，尽管开口，我盛家必定全力相助。”

少年被盛千金这突转的态度给弄笑了，不愧是商贾世家，着实厉害。他笑着回复盛千金道：“我是专程来答谢你们的，只此一件要事。”

“不过。”少年话锋一转，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太过难以启齿，连面色都开始通红起来。

“阁下尽管直言，我盛家一诺千金。”盛千金看到少年的神色，诚恳的说道。

少年这是第一次犹豫，也是第一次求人，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想在这锦玉居谋得一份差事，还望小姐成全。”

盛家姐弟被这少年的话惊呆了，他这一番踌躇，竟然就是这么一个请求。虽说盛家对待下属的待遇极好，但看这少年应该不是为此而来，因为从父亲的态度来看，这少年的来历非比寻常，怎会甘居在这锦玉居之中，谋求那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的待遇。

那少年当然不是为了谋差事而来，他是为了盛千金而来。早在回府的时候，撑着一口气，在倒下之前，他就立即吩咐属下调查起来救自己的人是谁。以他们的背景，要查一个人是十分简单的，情报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生命的保障。他初醒的第一时间便被人告知了盛家姐弟的身份，接着一堆关于盛家的资料纷至沓来，他便边养伤边了解盛家。伤刚好，他就向父亲转达了自己要去盛家报恩的想法，他父亲只当他是胡闹，开始时并不同意。最后二叔在他父亲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他父亲竟然同意了，便放他去了。

少年到了无咎城，自报了家门，盛家家主亲自出府迎接。少年一番解释之后，盛家家主虽然有所顾忌，但终究是下定决心，写了一封手书，交给少年，交代他去找盛千金。接下来的事儿，自己管不得，这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儿，需由他们自己定夺。

少年收好手书，拜别了盛家家主，出得府来，便径直往锦玉居行去，以他的调查，盛家姐弟必然是在那里，少年满心期待与盛千金的再见，他想起了娘亲最后说的话，他的娘亲曾经告诉过他：“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了能毫无顾虑救你性命的人，那你便要不顾一切的守护好他。他是和娘亲一样的人，是这个世上真心为你好的人。你的出身你选择不得，但你的命运却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这个家族的人，都是工具，娘不想你也变成一个工具，娘只想你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好好活着。对于我们来说，任务高于一切，娘亲这辈子只给你这一个任务，也将为你守护好这个任务，不惜一切代价。”

少年的眼角渐欲泛起泪水，他揉了揉眼睛，忍了回去，也不再多想。看着盛家姐弟，等待他们的回答。

盛家姐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盛一挥看着姐姐，那意思是自己听她的。盛千金心里把弟弟和父亲都给埋怨了一遍，这少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被别人推来推去，最终推到了自己手里，自己还不得不接着。

盛千金思来想去，此事推脱不得，只能婉拒，他对着少年说道：阁下的这个请求十分容易，只是锦玉居目前并不缺人，我为阁下另寻一份差事如何？”

要是这少年识得自己话里的深意，那他差不多再纠缠一时就会知难而退。要是这少年执意要待在盛家，那盛千金准备找个离盛家远远的差事儿，把他给打发了，这样，其实也算是答应他了，也能保得盛家无忧。

要说这世上最气人的事儿那有许多，其中有一样便是，你有一个猪一样的弟弟。盛一挥听得姐姐的话，未经头脑便冲着姐姐嘀咕道：“咦，前两天你不是还和我抱怨说这锦玉居的生意越来越好，准备招个小二，却没有好人选吗？这少年看着不错...”

盛一挥的话说到一半他的脑子都还没转过来，还是盛千金对他咳嗽了一声他才闭嘴。这是一种暗示，自小到大，姐姐除了生病，对他这么一咳，那便是他又说了不该说的，听得咳声，只管闭嘴就是。

盛一挥疑惑的看了看姐姐，盛千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又转头看到了面前少年的笑意，才明白过来，自己没帮上姐姐的忙兜装就算了，还搬起石头砸了姐姐的脚，他赶紧往旁边一退，嚷嚷道：“哎呦，我饿了，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好吃的，真饿啊！”他摸了摸肚子，装模作样，脚底抹油，就往楼下跑去。不管怎样，这楼上自己是待不得了。

那少年也不拆穿，仍然笑着看着盛千金。盛一挥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盛千金和少年都没有什么好说的。

还是盛千金先开口，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做个锦玉居的店小二如何？其实我是觉得做店小二委屈了你，你若有其他想法，就和我说，我帮你安排。”盛千金终归还是要掩饰一下自己的真实想法的，虽然已经她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但是盛家的面子挣一分便是一分。

少年眼见有机会那怎能不抓住，赶紧回道：“不委屈，我就做个店小二。”

盛千金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正色道：“行。就这么定了。你就在这做个店小二，我会吩咐下去，你一切自由。”

少年本想告诉盛千金，不用吩咐，就当他是个正常的店小二就行了，正想开口，盛千金的第二句话接憧而至，比之前更加严肃。

盛千金说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受伤的样子，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否则，我留不得你。”

少年以为自己懂了，他以为盛千金是怕自己再惹麻烦，会牵连盛家。其实他不懂，盛千金只想他不要再涉足江湖纷争，不要再生死难料。但是彼此都没说破，少年就这么误会着答应了。

“你的名字？”盛千金看少年答应了，想到自己到现在都没问过这小年的名字，有些不妥。

“你就叫我‘喂’就行了，随叫随到。”少年乐呵呵的回道。其实这是他的一个考虑，他不知道能在这儿待多长时间，未来的某一天，来了命令或任务，他就得走了，这世上没有他的资料，他也不想留下痕迹。他想的不是保全自身，而是为了不牵连盛千金和盛家。

盛千金也不好多问，就这么同意了。从此她的生活中多了一个叫“喂”的存在。

接下来的一年，少年在锦玉居兢兢业业的做着店小二的工作，他几乎天天都能看到盛家姐弟，但他从未去打扰，他就只想这么默默地守护便好。盛千金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父亲没说什么，便是同意了，但盛家家主嘱咐全府对此事保持沉默。盛千金也不再想许多，照往日一般生活，偶尔会和少年谈谈心，但是少年总是一副傻乎乎乐呵呵的模样。盛千金觉得这个少年不过是比小书来历大了些，这一副愣头青的模样比之小书却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