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郑书生

人伢子一开始还担心任淑珍知道了自己是去冲喜的,一路上会哭闹不休。毕竟在她们家时,一家人都咿咿呀呀,悲泣不休。此刻看着任淑珍神态正常,镇定自若,提着的心就放下了,悄悄地松了口气。

任淑珍是去冲喜,不是奔丧。毕竟冲喜就是想图个吉利。如果任淑珍一路上哭哭啼啼,带着晦气进门,买的人家心里如何能舒服?这样,她们就会不待见任淑珍,顺带埋怨她挑的人不好,砸了自己的招牌。

人伢子看着任淑珍一个人坐在牛车一角,安静的不言语,怕她胡思乱想,便凑过去和她说话:“我看丫头你的面相,定是有福之人。我将你从燕南那吃人的地方带出来,免你被生生饿死,你要嫁的人家郑家,家中有几十亩良田,你那相公要是冲喜成了,以后定能高中状元哩。”

任淑珍听着人伢子给她画的好大一张饼,脸上没什么表情,更没有说话。

心中却忍不住想着:这人伢子刚刚还说人郑什么一脚都踏入阎王殿了,现在又马上说他冲喜完就能好了,然后高中状元。任淑珍虽然穿越过来没几年,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

古代科举艰难,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多少青葱少年熬白了头,如范进一般,老来才中了个举人。

再想想电视电影里那么多穷酸秀才身后的娘子,上要伺候公婆,下要下田干活,还要为相公暖被窝,给家里传宗接代……那人要是一门心思考科举,她是真要哭了。

不过想到燕南,那个就连一根树枝都要跟人抢着吃的苦地方,她又庆幸自己如今已经离开,她想到离家时答应父母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将眼前这些困难都看开了。

她心里憧憬着,有朝一日自己在郑家站稳脚跟,然后回燕南将父母亲并家中老小一起接到凉州来生活。大家努力劳作,一起脱贫致富奔小康。心情不再苦闷,心思也活跃起来,她有意多打听自己未来相公的情况,便问人伢子:“那他如今是秀才了?”

任淑珍知道科举一途多艰难,读书又费钱,也不敢肖想未来相公能是举人,想着是秀才就很好。因为古代家中有秀才,至少种田不上税。

任淑珍脑中七七八八想着当秀才娘子的好处,如果是三年前,她可能不会这么功利,尽想着读书只为求疑解惑,报效国家这样高大上的理想。但现实生活中的茶米油盐,吃不饱饭,让她收起了这些天真的想法,只想着挣钱的事。

结果人伢子讪讪的来了一句“听说考了三回,还没中呢,结果人就快病没了。”生生打破了任淑珍脑中的美好幻想,她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不过,回头想想,任淑珍又释然了。听说郑家小子不过十五之龄,如果他果真是秀才,如今只是重病在身,肯定有大把的员外老爷愿意花重金救他,多得是姑娘肯嫁给他冲喜,哪能让他急巴巴的等冲喜媳妇去病气的?

如果她的未来相公已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冲喜这等好事哪里轮得上她这么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姑娘?

冲喜在早不在晚。时间拖得越久,对人伢子越不利。万一人去了,这新娘子还没到,这趟生意就砸了。所以,人伢子日夜兼程,将牛车赶得飞快。除去每日放牛稍稍休息,其余时间都在赶路。因此此去凉州本要十来日的时间生生被她缩短了三四天的行程。

进了凉州境内,牛车没进城,而是经城门口的官道拐上旁边一条小路。任淑珍晃晃悠悠地坐着牛车,又过了一个时辰,牛车沿着小路进了一个村子,才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人伢子跳下车,一边朝屋中走去,一边向任淑珍解释:“这是我家,这一路风尘仆仆,我倒没关系,但你却是新妇,第一次见面,得收拾收拾,免得人笑话。”

任淑珍点头,知道人伢子这是为她好。跟着她,走进屋,打了水,将自己收拾干净。

任淑珍离家时,带了件替换衣裳,这时将它穿上身,可惜依旧没什么喜气。但这时候粮贵,人穿的衣裳也贵,人伢子不想费这个钱,不过还是进屋,好半天才取了块四四方方的红布,充作头巾,给任淑珍戴上。

有了这点红色,人伢子左右看看,满意了,才拉着任淑珍往郑家去。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