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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熟悉与陌路

唯一他知道还活着的,就只有刘致和了!

陈乾也不知道,刘致和从筑梦空间出来了没有。这件事情,陈乾没有告诉郑译。现在,陈乾已经不是要确定筑梦空间的真实性,而是郑译是不是真的参与了欺骗行动。

他绕了一段路程,确认身后没有跟踪。为了赶时间,他咬牙买了一张机票,飞往抱阳市。那是大漠深处的小城,正是这点优势,使得刘致和在梦境的生存战斗中,获得了那么一点便宜,因而得以存活下来。

一路的黄沙,波浪起伏般铺展到远方,是那样的雄浑苍凉。和筑梦空间的沙漠是那样的相似,却也如此不同。

抱阳市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沙漠绿洲,周围都是沙丘环抱,一条雪山融水流经此地,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房舍街道都环湖而建,颇有些筑梦空间的安全村的模样。这里是东西交流的要道,再加上附近发现油气资源,慢慢也就形成了今天这样的一个沙漠小城。

等到陈乾找到刘致和的家,已经是他逃出生天的第三天了。老远,就听到哭声一片,分外凄凉。

难道……

陈乾一阵头皮发麻,他急匆匆分开门前的众人,冲进屋内,只见两个人正在给刘致和穿衣入殓。刘致和的母亲在一旁嚎啕大哭,父亲默默地抹着眼泪。两个人都头发斑白了,憔悴衰老,满面悲戚,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最后一个自己在筑梦空间认识的人也走了!陈乾满脑门子写满了失望。

以为死去的,假装活着;以为活着的,却真的死了!

毕竟奔波千里,来到这里,总要送他一程。陈乾凑近身边,蹲下身子,帮助他们给刘致和穿寿衣。

“这位是——”刘致和的舅舅问道。

“啊,大叔,我是刘致和的朋友,我来送他一程。”陈乾一边回答,一边给刘致和将一件棉袄套在身上。

“谢谢你来看他!”刘致和舅舅说。

“等等,他还没死!”陈乾叫道。他感觉到刘致和的体温,感觉到他的脉搏,也摸到他的心跳。

刘致和舅舅解释说:“医生来看过了,诊断是脑死亡。”

他将医院出具的死亡证明递给陈乾。陈乾没有接,他观察着室内,招魂道士坐在刘致和旁边敲着木鱼,门口的两个吹鼓手在呜咽地吹着喇叭,厅堂停着一具空棺椁。

陈乾知道,如果不缴纳十个梦晶,拾晶者(这是刘致和在筑梦空间的身份)是不可能走出筑梦空间的,刘致和有可能还滞留在筑梦空间里。可是,陈乾根据自己梦醒时间,推测每次开启到关闭,时间为六个小时,而筑梦空间的时间是三十天。换算过来,现实中的一个小时,在梦境中就是五天。那也就是说,刘致和如果还活着,已经在筑梦空间生活了十三个轮回了!根据筑梦空间的提醒,如果两轮不能走出筑梦空间,就有生命危险,这十三轮……

“儿呀,你怎么睡着睡着就走了!你把你爸、你妈孤零零留在这个世界上,你怎么这么狠心!这走的为什么不是我啊!你要走,也跟妈妈打声招呼哇!”母亲拍打着刘致和,悲痛欲绝。

可怜的母亲!陈乾一阵酸楚,看看手表,距离第十四轮出梦还有四个小时,万一这次出来了呢?他想赌一赌。他对刘致和的舅舅说:“老伯,再等等。我听说,有很多被医生诊断为脑死亡的,最后被唤醒,最长的有一年半。说不定,致和不久就会醒来的!”

“可是,致和的丧事已经安排好了,再等下去,要错过时辰呢!”舅舅为难地说。

“你是他舅舅,你就那么狠心,要把你侄儿活埋了?你还是不是一个人啊!”刘致和母亲捶打她哥哥的脊背。

陈乾拦住刘致和的母亲:“给致和熬点稀饭吧!他好久没吃饭吧?找个饲管,给他喂点流食。”

刘致和的母亲用手背抹抹眼泪,颤巍巍进了厨房。

陈乾将刘致和扶起坐好,自己在后面支撑着他的身体。他的母亲一勺一勺,细心地用嘴吹凉,倒进饲管里,喂下小半碗稀饭。然后,用满是皱纹的枯槁的双手,抹着刘致和的前胸后背,好让食物咽下去。

忙活好一阵,陈乾将刘致和放平,躺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跟刘致和父母拉起家常,安慰两个老人,不时看看自己的手表。

四个小时到了,躺在床上的刘致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陈乾有些失望,正准备找一个借口离开此地,突然,床上的刘致和一阵抽搐,接着挺身坐起,看到屋内的情形,不解的问道:“妈,你们这是干嘛?”

母亲狂喜,紧紧抱住刘致和,生怕再次失去儿子:“儿呀,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儿他爹,快来看啊,致和醒了,致和醒了!”

陈乾给冷落在屋子的一角,不过,他也很高兴,为他们一家子高兴。

过了好一会,一家人这才想到了陈乾,两个老人跪在陈乾面前:“恩人啦,不是你,我的致和……”

陈乾赶紧扶起两个老人,由衷地说:“这是致和自己命大。”

“来,快谢谢恩人!”母亲对刘致和招招手。

刘致和要下床,陈乾上前按住:“别动!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就是感到好困!你是——”

“你忘了?我是陈乾呀!”

刘致和端详良久,还是摇摇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可怎么想不起来呢?”

两个老人疑惑地看着儿子,看到他神情委顿,用手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头疼欲裂的样子,有些心疼。

“啊,没事。致和刚刚醒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陈乾安慰道。

为什么他在筑梦空间呆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一点记忆,而自己却什么都记得呢?

陈乾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是参加自己初恋范可欣的婚礼,当然,新郎不是自己。

陈乾心情不好,提前从婚礼现场抽身出来了。郑译见到陈乾中途离开,有些不放心,也从帝华酒店追出来。两人刚走到方正桥,迎面一辆哈雷轰鸣驶来,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醒目的皮裤的长腿女子驾车擦身而过,陈乾鼻尖掠过一阵幽兰的香味。两个男人不约而同转身,只见哈雷摩托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一个灵巧的转身,停在陈乾面前,推开头盔的面罩——

这是一个高鼻深目蓝眼的女子,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深邃的蓝眼珠注视着陈乾,俏皮的嘴唇露出无限妩媚,在陈乾面前诱惑着。

“梦中人(被筑梦空间选定的人)!”

陈乾悚然一震:“什么?”

女子从领口处掏出一个吊坠:“这个,你有吗?”

陈乾解开衣领,拿出一个挂件。这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檀香木雕刻,纹饰古朴神秘,上面镌刻一种上古的金石文字:造梦神器。

“我叫阿奈。”女子伸出玉手。

“我叫陈乾。”陈乾有些受宠若惊。

“你还记得梦中的情景吗?”

“什么梦?”陈乾不解。

“筑梦空间。”

陈乾摇摇头,他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原来还是一个沉睡者(还没有进入筑梦空间的人)。”阿奈摇摇头,有些失望。

这时候,她的肩头探出一个黑色的脑袋,一对眼睛幽灵似的盯着陈乾,“咪呜”地叫了一声,算是打招呼了,声音软软糯糯的,给人甜腻的感觉。

阿奈掏出一点猫食喂给它,顺手怜爱地摸摸黑猫的脑袋:“你也养一只猫吧,多准备一些猫食,将来用得着!”

陈乾笑笑:“我养活自己都困难,哪有闲心养宠物?”

“我要是说,这关系到你的性命呢?”

陈乾心里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终究没有再问。

阿奈悲悯地注视良久,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终于什么也没有说,拉下面罩,一拧油门,哈雷拉风的冲了出去。

冷落在一旁多时的郑译,这时走过来:“你懂法语?”

陈乾摇摇头:“你知道,我英语都学得很吃力,哪里比得上你,学过什么法语?”

“可是,你怎么听得懂阿奈说的话?”

“她说的是法语吗?”陈乾仔细回忆刚才的对话,只是觉得阿奈说话声音很好听,却想不起来她是如何发音的。

“看来,你身上也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啊!”

“你不是也一样,我至今都不知道你在哪个部门工作?”

“我的是不能说,你如果也不能说,那就算了。”郑译说。

“郑译,我在你面前就是一个玻璃人,透明的。我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阿奈也是一个觉梦人(知晓梦中完整情景的人)!

为什么有人能回忆起筑梦空间的情景,而刘致和却回忆不起来呢?

陈乾很是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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