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第一百七十章 雾
同样的话，换成不同的人去说，都有不同的效果。
就拿莲婆婆来说，本来她就没想过要在此时渡劫，可别人看她的眼神，好似就是逼她要渡劫，反而让她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比如胡晓月，她可没有对人解释的习惯，凡是说出口的话，就是命令。在庭院世界，她也没跟莲婆婆解释什么，直接解除了主仆关系，让莲婆婆误会重重，胡思乱想很久。
到了血凡这里，血凡却能很好地劝导。在游戏里的时候，血凡经常跟啸天、诸康安等人勾心斗角，各种劝说的经验，无比的丰富。
望着长老殿露台上的血凡，凤仪楼的啸天、冷笑笑等人，仿佛又回到了游戏。这样的劝说，他们都亲生经历过，那时候也是血凡直接协商并帮的事情。而到了现在，莲婆婆也成为了被劝说的对象，而且还是那种先是达成主仆关系，然后再慢慢细说的极不平等的对话。
这比他们还要不如，毕竟血凡拿他们当兄弟，而莲婆婆自己却主动以仆人自居。身份上的差异，就算血凡说的天花乱坠，莲婆婆也会照办，也根本不会深思。
其实他们都不了解莲婆婆，从来到这个世上，莲婆婆就自认为是凤族的仆人。漫长的岁月，一代代女王诞生，然后死去，莲婆婆依然以仆人身份，效忠着历任女王。
假如哪一天，这种主仆关系不在了，对于莲婆婆来说，将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的。一个极其忠心的人，发现自己没有了效忠之人，与她的本心完全相悖，想不乱想都难。
这种情况的莲婆婆，极其的危险，要么自己想通了，从心结中走出来；要么想不通，走火入魔，直接导致自己的死亡。
因为血凡和胡晓月都明白，就算莲婆婆在艾云星球上渡劫，也不可能杀的死他们。
血凡更是知道，他不能让莲婆婆走那条不归路，所以大胆冒险一试，果然如他所料，莲婆婆依然忠诚不二。
东方怜娇声问道：“大哥说了那么多，我依然不懂，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姐姐会没人疼？”
莲婆婆侧耳倾听，她也想知道，从血凡的口中，胡晓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一代的女王，心思比历任女王还要深，很难猜的出来，经常使人误会。
血凡缓缓地言道：“我们来到这个世上，从小就有人疼爱。就拿我来说，从小就被姐姐接回家，养尊处优，还有荒厄山几位老哥庇护，使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大的磨难。”
“婆婆出生，就被第一代女王照顾，传授各种高深的道法；又比如怜儿，你诞生在秘境，晓月将你接回来，赐予小公主身份，身边还有婆婆陪伴，无忧无虑，这就是疼爱。”
“可晓月呢？从她一出生，就失去了父母。照顾她长大的，可能只有凤姨，可凤姨毕竟是女王殿殿灵，灵体生命与我们实体生命不同，可以说晓月是自己照顾自己。”
“凤凰血脉都有记忆传承，哪怕没有任何人照顾，只要有修炼资源，她自己就可以照顾自己长大。想要活下去，想要在修道界中生存，她只能靠自己。”
“所以从小到大，她就是一个极其高傲，寡言少语之人。信奉的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思想，凡是逆她意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她都可以舍弃。因为她明白，自己长大了，没有受过任何人的照顾，而是凭着一己之力，在险恶的修道界中活了下来。”
“一个没人疼爱的人，心中想法并不复杂，反而极其的单纯。凡是跟晓月相处的人，都知道她的习性，她做人做事，就是那么简单。婆婆想不通，那是您把事情想复杂了。”
莲婆婆纳闷道：“女王的心思那么难猜，哪里简单了？”
血凡摇头言道：“婆婆想多了，如果您把所有事都想简单一点，就能明白晓月心中是何想法。如果换了其他人，或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说话之人是我，我这个人实力还不强，但最是能说会道。而我也是个复杂的人，从而弥补晓月的简单，且容我慢慢细说。”
停顿了一会，整理下思绪，血凡缓缓地言道：“创世游戏，一个灵魂兼修的游戏世界，许多人都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进游戏。开始我也不清楚，后来与晓月结识，她就是那么简单地告诉我，可以修炼灵魂，磨砺意志。”
“记得初进游戏时，我们出生在玛法大陆。那一天，我们在尸王殿中相遇，一直相处了几个月。那段时间，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晓月在听。她很简单地问我，如何才能磨砺意志？”
“我就告诉她，就是故意给自己制造困难，然后解决困难。解决困难的过程，就是一种磨砺意志。晓月果然如此做了，她先是废弃了自己的功法，随我修习同一部功法。改修别人的功法，这已经很难了，但晓月依然不后悔。”
“在玛法大陆那张新地图上，从玩家到所有NPC，都尊敬她。无论她想做什么，大家都给她便利，事事太顺心了，反而达不到磨砺的效果。所以她改修其他功法，这个困难她自己无法解决，必须由我去获得功法，然后共享给她。”
“而我的存在，正是受到天道嫌弃的一类人，做什么事情都困难重重。后来我问过晓月，你想给自己制造困难，为什么非要借我之手？”
“在那时，晓月跟我说了一件隐秘，一件凤凰血脉始终逃避不了的隐秘，那就是心魔劫。”
“凤族有众多的宝物、也有无数的秘术、本体也非常强大。内在外在的修炼资源都不缺，唯一困扰着她的，就是心魔劫。历史上，凤凰血脉在渡劫时，没有一个能达到鸿蒙期，基本上都死在心魔劫下。”
“晓月也有这个隐患，可身边的人和事，都太顺意了，根本没有一点磨砺的机会。为了磨砺心志，她就做些别人看起来，一点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游戏里的怪物攻城，现实中的与婆婆解除主仆关系，甚至是以后，我会离开艾云星系，独自在宇宙中闯荡。”
“晓月想的很简单，她自己想要磨砺什么心性，根本办不到，唯有通过我，才能达到磨砺心性的效果。婆婆，您知道吗？在很小的时候，鸿灵殿自动认主，拥有这么一件混沌法宝，倘若我不小心死在了外边，基本上无人可以复活我。”
“家姐曾经不止一次地叮嘱我，不管是游戏里，还是现实中，都要我尽量保证不死。如果死了，很可能就真死了，没有一丝复活的可能。艾云星球，自从家姐以前来过一次，以后就再没来过，可她这次依然来了，依然敢跟您顶嘴。因为她和晓月都知道，等完婚以后，我就要走了。”
莲婆婆慌张道：“为什么要走？你还那么小，实力那么低，出去很容易死掉。”
血凡言道：“有两个必须要走的理由。”
“一，整个艾云星系，都没有适合我的法宝。艾云星系是我的家，在家中的人，过的太顺意了。修道者，走的就是逆天之路，上次天劫告诉我，如果还不走出去，心魔劫必然挡不住。”
“我不可能成为散修，也不可能停下修炼，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会一直走下去。您也看到了，晓月是我的女人，她的实力比我强太多，我这个人自尊心很强，不允许自己成为女人庇护下的孩子。在鸿灵星靠姐姐，在艾云星球靠妻子，没谁愿意想当这样的亲王。”
“艾云星系的亲王，无论从实力还是人品，都要值得子民们拥护，缺少了任何一方面，都没资格拥有这样的权势。反正我就要走了，在走之前，敢逆我的意的人，我不介意大开杀戒。”
“二，晓月的心魔劫。对于凤凰血脉来说，心魔劫是最大的考验。只有我走了，让晓月在家里独自挑起大梁，内在默修、外在管理琐事，并且还要不停地思念远在他乡的我。时间越久，心性磨砺的越加坚毅，方有希望渡心魔劫。”
“每一个步骤，都是我们故意制造出来的，而不是外在强求的。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能做到平常心面对。如果我死了，晓月永生突破无望，因为我们共享着同一部功法。如果晓月死了，我在心魔劫下也必死。”
“不把自己摆到最危险的境地，我们都难渡劫。人人都惧怕来劝您，可我依然来了，说来说去，全都源于‘简单’二字。我们简单的认为，长老殿的露台上，或许能给我们带来些许的磨砺效果，这样的机会不多。”
“我甚至还嫌不够，如果明天某些人没有来，那会令我很高兴，因为亲王的杀罚令，以前没有哪位亲王动用过，但我绝对会动用。”
莲婆婆揪心道：“亲王的杀罚令，能不动用还是别动用了。”
亲王的杀罚令，一旦施出，至少也是灭族的结果。
血凡通过自己的口，说出了胡晓月，就是一个超简单的人，简单做人，简单做事，根本不需要别人想那么多。
三言两语，解开了艾云星球的危机，让莲婆婆不在艾云星球渡劫，更是坐实了血凡就是下一任亲王的事实，担心的人总算放下了心。
整个过程中，可能只有狐恪最委屈。这位老狐狸，心思别谁都多，其实她心里别谁都清楚，莲婆婆根本没有在艾云星球渡劫的心思，只要自己劝说一下，这场解除危机的大功劳，绝对要算在她的头上。
可是谁能想到，血凡空降，不但跟莲婆婆重新确立了主仆关系，顺带着还惩罚了狐恪。打了你又怎么样？人家已经是亲王了，所缺的只是一抽礼，就算胡玄回归，难道还敢打本代的亲王吗？
新老交替，关系再亲，也要遵守艾云星系的传统。当新一代亲王诞生，上一代亲王的权力都要交出去，何况胡玄除了狐妖山，早就没了权力，他连昊天镜都没给自己留下，除了那些老人，谁又会在乎他？
特别是胡晓月与胡玄不亲，两人虽是父女，但是胡玄根本没有做一点父亲的责任，既然你不回来，那么胡晓月也不会认他。
胡晓月是高傲的人，莲婆婆也是有很多的偏见，他们两人的博弈，根本很难融合。现在有了血凡直接插手，从中当那个润滑剂，胡晓月和莲婆婆，反而心里没感到那么生疏。
血凡言道：“婆婆认为，晓月与您不亲吗？”
莲婆婆苦笑道：“女王从小到大，都与我不怎么亲，她很少来庭院世界，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血凡摇了摇头，道：“婆婆又错了，很少来，说明至少还来过。晓月对您的恨，只是恨您做事风格不对，并无其他的事情。在我看来，整个艾云星球，除了凤姨，晓月对您最亲。”
“如果她不在乎您，根本不会去庭院世界，也不会送怜儿过来陪您。这次她的恼，恼的是您不会做人，对家里人就要和善一些，不要有过多的苛责。”
“艾云十八洲的老祖宗们都来了，可还有许多隐世老祖都没来，他们除了还在观望，可能也怕被您训责吧。有些事情，能简单就尽量简单，不要想的那么复杂。”
莲婆婆疑惑道：“处理事务，怎么简单的起来？”
血凡笑道：“从小被家姐领回家，有幸让鸿灵殿的认主，成为鸿灵星的少主。从小到大，我都习惯了发号施令，处理起那些事情来，我做的都非常简单。”
“等明天我和晓月完婚后，我就是正式的艾云星系亲王。按照家中的传统，女王掌内，亲王掌外。我在家的期间，晓月可以在女王殿闭门修炼，内部之事只要没违反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我都可以做主，甚至是对外发动战争。”
“我做事就很简单了，先是警告那些隐世老祖们，女王冠冕和婚礼大典，你们都必须到场。让十八洲的老祖宗们，夹在婆婆和女王之间难做，实在有点不厚道。我今天就发下话了，如果明天晌午冠冕仪式举行之前，还有谁没到场，让女王的权威受到影响，那个洲的资源份额减少一半，由女王殿殿灵凤姨亲自执行。”
还在女王殿中沉默的十八洲老祖宗们，全都倒吸了口凉气，急忙把目光盯向胡晓月。减少一半的资源份额，莲婆婆都做不到，可女王殿的殿灵，绝对可以做的到。
胡晓月轻笑道：“血凡大哥说的话，就是本王说的话，凤姨，从现在开始，大哥说的任何话，直接照做。我倒是想看看，还有哪个老家伙敢不来参加本王的的加冠仪式。”
凤点头笑道：“这很容易，只要减少某个洲的灵力之源，那些秘境中散发的能量，就不会漂移过去，这本就是我的能力。”
长老殿露台上，血凡也笑道：“婆婆，您看我办事多简单，我敢跟您打赌，明天那些老祖宗们，肯定都会来，根本不需要我再去催促，也不需要您私下传音。毕竟十八洲的老祖宗们都来了，关系到各自家族利益，就算某个老祖宗不愿意，家族也会逼他们来。”
“至于细节方面的事情，完全交给属下们去做，我们只需在旁监督，掌控大方向即可。特别是婆婆，您是家里的管家，些许小事让长老们去做，谁做的不对，谁做错了，直接惩罚那些长老。我们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谁把差事办砸了，就找办事之人的麻烦。”
莲婆婆点了点头，道：“把丑话说清楚，任务清晰，主次分明，到时候谁有麻烦，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怨不得任何人。这个办法好，效率也能提高不少。”
“可我也有个疑问，按照家里的规矩，等完婚之后，你会以亲王的身份接掌长老殿。而新一代的长老，都是女王选定的年轻人，难道那些人也要换吗？这不是跟女王的意见相悖？”
血凡笑道：“一点也不相悖，晓月只安排了新长老，对于退下来的那些七大长老，可没有进行安置。等我入主了长老殿，我不会让七大长老直接回家，会让他们在庭院世界选择一所庭院，负责监督新长老执行任务的事宜。”
“毕竟年轻人那么多，许多事情都不太懂，让老长老带新长老，又有何不可？七大长老只有监督的权力，并没有管事权。只要新上任的长老自己不犯错，绝对是大权在身，一点妨碍都没有，除了他自己出了异心，那就由不得受到惩罚了。”
停顿了片刻，血凡言道：“长老殿的权力，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因为晓月习惯了默修，如果不是因为凤凰血脉，她根本就不爱搭理任何事务。可她就是本时代的女王，有些责任还是要负的，所以我能帮她的事情，都会提前做好。”
“我会下出三道命令：一，所有在艾云星系获得定居权的外来者，长老殿的名额都要重新登记。超过一个混沌纪的，如果自己来不了，也要请好友做担保。我会给出一百年的时间，如果谁没重新登记，直接驱逐出艾云星系。”
“二，鸿灵星纳入女王殿管辖，由晓月亲自任命长老殿负责人，统筹管理鸿灵星上的生命。不怕婆婆笑话，我家里的成员很杂，我们都没时间整顿，那些小事，也都懒的管，直接丢给长老殿负责。”
“三，命令日耀星成道期，成道期以上实力者，全都冲着艾云星球静跪三日。长老殿将强行收回日耀星所有权，如果谁敢不遵，一个不听者杀一人，一百个不听着杀一百人，一个族群不听者杀一个族群，一直杀到他们听话为止。”
“日耀星不是哪家的，而是艾云星球伴生星球，属于凤凰血脉自己的星球。不要以为日耀星诞生的生命，就认为本星球就属于自家私产，日耀星既然诞生于艾云星系，我有义务不让它私自脱离本星系。”
莲婆婆疑惑道：“这就完了？不再解释点什么？”
血凡反问道：“为什么要解释？这已经解释的够清楚了。谁不听长老殿的命令，长老们直接调集家里的老祖宗去杀；长老殿哪个长老把事办砸了，由晓月命令婆婆处决。”
“多简单的事，这还用解释吗？这样一来，大家的权力分配都清楚了，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而能烦到晓月、婆婆和我的事情，只剩下大事，到时候我们随便一人站出来给他们下命令，那就行了。”
“上位者，要有上位者的觉悟，放任权力出去，不是纵容，而是更大的限制。只要我们不看错人，哪怕看错了某个人，也不可能影响到大局，因为大事他们都没资格过问，那么家里就不可能出现收拾不了的局面。”
莲婆婆揉了揉了额头，不自信地言道：“减少某个洲的一半资源份额，强行收回日耀星，这都不算大事，那什么才算是大事？”
血凡一字一句地言道：“突破混沌级，才是我们的大事。修道界就是这样，谁的拳头大，谁就有主导权、支配权。只要我们的实力越来越强大，我们说的话，谁敢不遵？”
“就算婆婆不想突破混沌级，我和晓月也要劝你尽快突破，只有您真的拥有混沌级的实力，那才是我们的保护神，才符合管家的身份。漫长的岁月，凤凰血脉只有婆婆一位管家，历任女王为什么没有想要换一位管家呢？”
“那就是别人的实力不够，根本没资格当好这个管家，想当我们的管家，不是人人都够格的，还要能入我们的法眼。难道婆婆对自己不自信？难道某个洲的隐世老祖宗，实力在您之上？如果真是那样，那我确实要和晓月慢慢合计合计了，起码要再添加几位管家，然后权力再进行重新分配。”
这么一说，莲婆婆也闹了个大红脸，为别人着想，反而是自己不自信了。想自己已经有混沌级境界，整个原宇宙，还有谁在自己之上？根本没有啊。
就算外面有，那也做不了艾云星系的管家，因为凤凰血脉不可能认同。只有艾云星系诞生的生命，才有成为管家的资格，难道真有某个老兄弟，也突破到混沌级境界了？
在这一刻，莲婆婆言道：“明天的女王冠冕、婚礼大典，家中所有鸿蒙期都需到场。谁敢不来，婆婆我亲自打上门去，追问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