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梦
总归不过是个名字,不管改还是不改,对她而言他都是那个人。
她更希望的是,他能从过去的阴影走出来,活得更加轻松一些。
这一夜,钟玉珩睡得很不安稳,导致到了第二天天光大亮,他仍旧有些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之间不知道今夕何夕。
他素来起得早,宁诗婧也是第一次醒过来还见到他闭目沉睡,一双剑眉皱在一起,眼见下面的眼珠一直在不安的动来动去。
她一愣,意识到他这是在做噩梦,忙不迭地轻轻推了他一下,低低的喊了一声:“钟玉珩,醒醒。”
钟玉珩倏尔睁开眼,双目赤红,状若癫狂。
宁诗婧忙一把抱住他,轻轻地拍打他的后背,低声抚慰:“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只是个梦而已,没关系的,已经没事儿了。”
在她温柔的安抚和拥抱下,钟玉珩双眼渐渐地恢复了清明,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紧咬的牙关一点点的松开,低头认真的看了她半饷,才松了口气似的,嗓音沙哑的喊了一声:“娘娘。”
那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带着点惶惑和茫然,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宁诗婧的心里下意识就是一酸,忙更加抱紧了一些,应道:“我在。”
他回抱住她,力道大的惊人,叫她忍不住肋骨生疼。
所幸他也怕伤到她,只短短的勒了一瞬就松开来,眼中浮动着一点点不安,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间,轻轻地蹭,边蹭又边继续喊:“娘娘。”
宁诗婧起先还答应,他一声叠着一声喊个不停,生生把她叫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拍了他的后背,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么粘人。”
“臣做了一个梦。”
他顿了顿,手上的力气又收紧了些,嗓音有些干涩,只要想到梦中的情景,就忍不住眼中猩红,布满了血丝。
宁诗婧吓了一跳,忙亲了亲他的嘴角:“不过是个梦而已,梦都是反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臣……”他喉结动了动,干涩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苦笑一声:“这梦未免太真实,叫臣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在梦中,他并没能拥有他的娘娘。
他犹如猫戏耍老鼠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惊惧交加,躺在病榻上足足病了三个多月,到了后面甚至只要听到他的名字,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到最后,她终究没能熬过去,活生生的吓死了自己。
他在梦里眼睁睁的看着她在病中气若游丝,整个人瘦的脱了相,死的时候一双眼睛大睁,看起来恐怖又可怜。
瑞珠在她死后,改而到了惺帝的身边伺候,时常跟宁清河暗中传信,自以为瞒过了他,密谋着想要怎么除掉他。
朝堂上,宁清河跟柳承恩的明争暗斗也几乎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互相之间不惜以百姓作为棋子,民不聊生。
他还是那个百姓眼中凶神恶煞、杀人如麻的罗刹,伴随着砍了一个有一个官员的头,抄了一户又一户家,名声越发的差起来。
京郊水灾那一次,没有她的主意,他虽然发了赈灾银子,可惜却被下面的官员中饱私囊,百姓们饿死无数,甚至还引发了一场瘟疫,到最后不得不把那些流民集中关在一起,由着他们在瘟疫肆虐的环境里熬日子。
到最后,几千流民活下来的,不过是寥寥数人,他的名声越发差了起来,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不过在梦中,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调查不顺让他越发的暴躁,惺帝不知道是在瑞珠和宁清河的撺掇下,还是因为那个小太后的死对他充满恨意,总之渐渐地开始跟他对着干,小小的一个手段拙劣又可笑,却也足够让烦躁的他动怒。
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将惺帝夺了皇位,让柳笙笙所出的六皇子陈敏祯上位。
他能够看清楚柳笙笙眼里的野心,也知道陈敏祯在她的高压教育下,并不适合做一位帝王,可是那时候日趋焦虑,被仇恨折磨得夜不能寐的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最后呢?
最后他什么也没能查出来,却早就已经四面楚歌,处处都是敌人。
于是他在满朝文武和陈敏祯、柳笙笙以及太皇太后的共同密谋下,终于死了。
他死后,没有人为他流过一滴泪,也没有人愿意为他披麻戴孝,而曾经效忠于他的人也都死的死,废的废。
苏星在他死后提着一柄大刀只身杀入皇宫,却在围攻之下被乱刀砍死,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整个宿京喜气洋洋,额手称庆,街上舞狮欢庆,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直到后面,甚至有人在大安皇陵的外面为他塑了一个奸臣像,永远都只能朝着皇陵下跪忏悔,人人都可以来唾一口,骂一句。
千古骂名。
宁诗婧不知道,这到底是梦,还是在她没有穿越过来的那一世真实发生的事情,听得她心口揪疼,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声道:“钟玉珩,那只是个梦,你看看,我在呢……我就在你身边。那只是个梦而已。”
钟玉珩的目光渐渐地落在她的脸上,指尖微微颤抖着一点点描摹着她的轮廓,像是在确定她确实真真切切地躺在自己的身侧,并不是一个轻易就能吹散的梦。
他的碰触是若即若离的,宁诗婧觉得有些痒,却没有躲闪,仍旧抬着头任由他一点点的确认。
“娘娘。”他顿了顿,想说什么,一时却又有些无言。
他莫名清晰的知道,那个梦并不简单的是一个梦。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她,他可能真的会像梦中一样,渐渐地在仇恨之中迷失了自己,最后顺理成章的,将整个大安弄得一团乱,走向那个必死的结局。
到底是他在报仇无望的绝望中放弃了自己,还是真的那些人计划周密,让他走投无路,谁也说不清楚。
最后,他只是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炽热的吻落在她娇嫩的唇瓣上,渴望而又压抑地道:“娘娘,臣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