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癫狂之恋
“这么说，是莫妮卡出事了？”
李尔平静的看着十一，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是……莫妮卡自己的主意……”
十一感受着李尔在灵魂之中的那股暴戾，轻声道：“李尔，我知道她对你来说很重要……”
浓郁的血腥气息从李尔的身上散发出来。
纵然十一同样来自地狱，但她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在任何的黑暗生命上嗅到过如此强烈的杀意。
包括，任何魔王级的恶魔身上。
竹林之外的一公里半径之中，无数鸟雀不见。地面上的蚂蚁，甚至都开始搬弄着自己的巢穴。
没有任何魔法波动从李尔的身上散发出来。
只有气势。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她留给你的一封信。”
十一从怀中拿出一张卷纸，递给李尔，一边有心道：“李尔，她在临走前对我说，如果她没有回来，那就把她忘了。
莫妮卡说过，让你不要找她。”
卷纸破旧，但李尔却一眼就认出了这张纸。
想不到，她还留着啊。
“十一。”
李尔接过了那一张有些熟悉的卷纸，扶了扶十一的头发，轻声说道：“别怕。”
说着，李尔原本几乎充斥着整个竹楼的杀机，顿时消失不见。
“李尔。”
十一咬住下唇，道：“李尔，如果你心里不痛快，就……就请惩罚我吧。
这件事情，我一开始就知道——我早就知道，我……”
李尔捂住了十一的嘴，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道：“虽然我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件事情，不怪你。”
“李尔。”
刚刚走上竹楼的诺里尔出现在李尔的身后，沉声道：“天择老者让你去一趟，李尔……”
诺里尔一阵荒神，再次定睛一看，自己的面前，就只剩下十一一个人。
而整个竹楼之中，李尔的气息一点都没有留下。
就仿佛没有来过一样。
“这个家伙——再见到他，就让人望尘莫及了啊。”
诺里尔看向窗外的远处，择反宗天择老者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只是这一次，人类阵营应该看不到一个天才传奇成长起来的时候了。
只可惜，我拦不住他。”
一股无力的感觉出现在诺里尔的心中。
此时的他，有些痛恨自己的刀，为什么还是输给了萨弗和李尔。
……
直到李尔出现在天择老者之前的一瞬间，天择老者才感受到李尔的气息。
但此时的天择老者，如同诺里尔心中想的那样，并没有因李尔强大的力量，而为人类军团多了一个强有力的高等级战斗力而感到欣慰，相反，他的心中已经全是唏嘘。
李尔出现在天择老者面前之后，只是沉默，沉默的看着天择老者。
“你这次任务的酬劳，正在从南方战场传送过来，需要一段时间。”
无论内心有多么的感慨，天泽老者表面还是平静，道：“包括为你打造的具有生命力量的左臂，最迟会在夜幕降临之前送来。”
“你知道我不关心这些。”
李尔虽然心中已经隐隐猜到，莫妮卡已经改已经遇到了不测，却依然平静的说道：“其实你们不应该像是提防恶魔一样的提防我，天择。”
平静之中，李尔忽然笑了，尽管双眼之中有些失落，但嘴角依然翘起，仿佛是在嘲讽一般，只是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嘲讽谁。
眼前的天择老者，试图阻拦他的科林和诺里尔，又或者——是他李尔自己。
李尔叹道：“或者说，你们根本没把我当成……你们之中的一员。”
“孩子，你永远是我们利刃家族之中，最优秀的战士。”
天择老者摇摇头，开口道：“但我们也清楚，莫妮卡对于你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但这件事情，是我们谁都没有料到的。”
“我料到了。”
却不想，李尔直接了当的说道：“天择，我只想知道这件事情的全部。莫妮卡究竟做了什么，前因后果，我想清楚的知道。
我也有权利知道。”
“这件事最早的起因，是因为我，因为择反宗，以及魔法公会的整个预言部门，在二十七年前的一次占卜。”
天择老者开口，缓缓的说道：“魔法的世界之中，星星是个很重要的标志。无论是传奇魔法师的陨落，还是世界格局重新发生逆转，夜幕的星象都会发生一次巨大的奇观。
在二十七年前，一股彗星划过。那颗星星拖着很长的尾巴，如同彩带一般在夜幕之中飘过。事实上，它很美，但它带来的意义，却让任何一个拥有占卜能力的魔法师脸色沉重。
这样奇特的星星，之前并非没有出现过。在最早的史料记载，正是一次火红的彗星降临之后，这片大陆出现了人类。从拥有文明以来，无数学术魔法师考证史前文明的工作之中，都拥有着这样的记载。
之后的一次彗星出现，便是诸神降临。”
天择老者缓缓道：“虽然在人类产生文明之前，信仰就已经存在了。但那个时候，人类的信仰并不集中。但在人类从魔法狩猎时代，进入了靠着魔法培育，组织成规模的对于野兽的猎杀，组成村落之后，诸神便降临在了大地之上。
光明，死亡，大地，海洋，幸运，丰饶，还有一个主神，创世神。七颗神明的星系出现在了夜幕之中，从此之后，神明统治了整片大陆。
只可惜，神明的语言，是人类无法理解的。于是，所有的教派之中，只能靠着只有最具有接近神格的人类担任神明的代言人，通过他的灵魂，向信众传达神明的旨意。
而了解阴暗的你也应该清楚，语言与语言之间的传达，是有误差的。人类毕竟无法完全理解神明的思想，哪怕是最接近神明，拥有神格的人们，也拥有着理解上的误差。
这些误差之中，伴随着人类的种种欲望。
与此同时，为了争夺各自的信仰，神明也在有意无意的鼓动人类的仇恨。越来越多的人卷入一场场仇杀之中。
于是，一道彗星再次从天空划过。”
天择老者看向李尔，开口道：“在这彗星划过之后的同一年，所有拥有高端力量的人们，发动了一场推翻神权的战争。”
“那是人们第一次对于神明举起手中的刀尖，无数的力量与规则交汇，尸山血海之中，神明败退到了一片与魔法大陆位面连同的地方。后世记载，通常会叫它：诸神之地。
其实神明并非不可战胜人类，但与其战胜，不如放弃自己原本的统治地位，只保留自己教派的信仰。神明只贪图人类的信仰之力，而人类也终于在神明的手中，夺回了属于自己的权力。
那场战争之中，由于魔法师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所以原本信仰各自神明的人类，转而开始推崇强大的魔法师。
魔法师的组建，极大的削弱了宗教对于人类的影响。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对于魔法疯狂追求，不计后果所带来的巨大灾难。
一次召唤系魔法实验失败，一名史诗级魔法师错误的从异界召唤出来一头体型巨大的，力量强大的生命。
那生命充斥着黑暗属性魔法，灵魂混乱不堪，却比任何与其同等级的生命都要更强大。那名魔法师喜出望外，觉得自己获得了强大的力量而沾沾自喜。却没有想过——
这个邪恶生命所处的世界之中，有没有更强大的存在。”
李尔意识到了什么，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
“没错，那个新发现的异界，就是地狱。而那个生命，我们叫它恶魔。”
天择老者平静的说道：“那个史诗级魔法师泄露了魔法大陆的空间位面坐标，于是，伴随着红色彗星的划过，恶魔入侵了。
这，便是地狱的第一次入侵。
每一次的红色彗星划过，都拥有着影响到整片魔法大陆的关键。而在二十七年前，随着传说中的红色彗星再次划过，几乎所有魔法大陆的占卜师，都在靠着各自的手段想要探寻这个世界即将发生什么。
除此之外，七大传奇法师几乎同一时间汇聚在了一起，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各奔东西。
毕竟，红色的彗星影响之中，就连传奇魔法师也难以置身事外。
神明不会因为信仰的问题对人类发动战争，所以在明确人类并没有让其他的高层次世界暴露世界坐标的时候，所有的人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老对手。
地狱。
只可惜，那一年的红色彗星，并不如之前的几颗。这颗彗星在出现之后，很久都没有发生对于魔法大陆而言，算是重大的变故的事情。
而所有的占卜师，包括我天择宗，也只能勉强的得到一个信息，那就是这颗彗星引动的源头，的确出现在地狱。
地狱也似乎正在组建各种不同的队伍，甚至还搜集了不少属于人类的年幼生命，训练成为自己的军队，甚至送进七大魔王麾下最精锐的刺杀组织之中。
由于传奇魔法师，以及史诗级魔法师的目标太大，所以我们只能组建一股大魔法师的潜入队伍，在地狱暗中调查。而在派出了大魔法师悄然潜入地狱探查之后，也同样安排了一股渗透队伍。由利刃家族牵头，组织了一批丝毫没有任何魔能的小家伙们，作为原住民的身份，直接被派送到恶魔的手中。
而莫妮卡，就是其中的一员。”
“就只是作为渗透与潜伏么？”
李尔目光之中闪过一丝阴冷：“天择，你以为我很容易欺骗？”
“当然不是。”
天择轻轻摇头，道：“除了渗透进入地狱之中，调查恶魔对于魔法大陆的动向，那些小家伙同样还肩负了另一个使命。
就是窃取地狱的力量。”
李尔感受着自己的心脏有利的跳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没有说话。
“魔法大陆与地狱交战两次，连续两次都是艰难取胜。是因为，魔法大陆之中的传奇，本质上就要比地狱更少。
李尔，史诗级不是传奇，只要你拥有天赋，拥有等价的修炼长度，就能晋升。
传奇的力量，关系到世界本身的容纳程度。虽然地狱是个充满着肮脏不堪的地方，但在地狱之中孕育出的力量，很明显要远远强过我们。
那群渗透队伍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在潜伏在恶魔身边的过程之中，将自己变成恶魔。然后在有可能的时候，在地狱之中窃取到恶魔的传奇力量。”
一股剧痛的感觉，充斥着李尔的灵魂。
听着天择老者的诉说，李尔几乎已经猜到莫妮卡究竟去做什么了。
“就在你离开魔法公会，潜入光暗教派完成任务的时候，恶魔重新席卷而来。”
天择老者的眼中头一次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怒火，开口道：“李尔，你知道吗——南方自打鳄龟岛向南超过一千亿公里开外的南疆，那不是战场，而是一个大的献祭场所！
我们靠着什么与拥有不朽级恶魔的燃烧军团僵持？是通过战斗？是通过死亡！
数万的军队，被送往根本不可能取得胜利的战场，然后被那群恶魔们吞噬灵魂，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恶魔们吞噬灵魂需要时间，李尔，我们是用人命，来拖住的那些恶魔！那不是反抗，南方的战场上的战士们，是在向恶魔献祭，是在遭到屠杀！
我们的指挥官，全都被迫成了异教徒——他们朝恶魔献祭的灵魂，要比那些我们自始至终追杀的异教徒还要多！
李尔，我们的高等级战斗力太弱了，我们太弱了，我们太弱了！
魔法公会，利刃家族，包括所有的王朝，各类种族之中最优秀的战士们，守护地狱裂隙的猎魔人，甚至是拥有高等级力量的学术魔法师们——加在一起，也没有恶魔的数量的一半多！”
想要赢下这场战争，想要让人类还活着，就必须要窃取到恶魔的高等级力量。这个力量不能是魔王级，想要改变整场战争的走向，就必须要窃取传奇级别的力量——只有最顶级的力量，才能够支撑着人类完成这场战争。
才能够让倾巢出动的恶魔们，永远的在魔法大陆之中消失！”
“所以，恶魔已经全部来到了魔法大陆之中？”
李尔面无表情的问道：“是因为‘虚空生命’？”
“‘虚空生命’已经占据了地狱。”
天择老者开口道：“那一次彗星划过，不是因为魔法大陆之中发生了变故。
整整二十年，那些重大的变故，都发生在地狱。
是地狱被‘虚空’入侵——它们无力抵挡，所以现在要来与我们争夺这片土地。
那道彗星，是为了地狱。”
李尔再次问道：“那么，莫妮卡……或者说，你们窃取恶魔传奇力量的计划，成功了吗？”
天择老者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尔，很久都没有说话。
苍老的眼神之中，透露着无比的愧疚。天择老者的眼中没有泪光，但李尔却仿佛感觉到，这个年迈的老人似乎在哭泣。
无声的哭泣。
失败了么？
李尔心中想着，哪怕只有一个，莫妮卡的死亡，也不算没有意义。
但一个都没有。
李尔失望的闭上了双眼。
却没想到，天择老者在沉默了半饷，转而道：“窃取恶魔传奇力量的人，有一个已经快要成功了。”
李尔睁开眼睛，问道：“谁？”
“一个本不属于我们计划之中的一个意外，一个同样在恶魔阵营长大的人类。
就是你，李尔。”
天择老者看着李尔的胸口，那是李尔一切生命活动，一切力量的源泉。
“你的心脏上，有着你晋升传奇的力量。靠着那股力量，以及你的天赋，你可以晋升传奇。”
阿斯莫德的力量。
李尔感受着自己跳动的心脏，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就仿佛是个笑话一般。
“哈哈哈……”
李尔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忽然开怀大笑，笑弯了腰。
笑声很大，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
笑的歇斯底里，笑的撕心裂肺。
见到了李尔忽然发疯了在狂笑，天择老者脸色一变。
在重大的打击之下，人的灵魂很容易破碎。
更何况，李尔的灵魂本身已经趋近于恶魔，所以与那些高等级恶魔一样，李尔的灵魂相比于高等级的人类，更容易自我崩溃与混乱！
“李尔！”
天择老者立刻来到李尔的身边，急道：“孩子，你怎么了？！”
“你……哈哈哈……你不觉得这一切有些滑稽吗？！”
李尔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朝着天择老者道：“哈哈哈……你们一个个小丑一样……不过是蝼蚁一般的挣扎，做了这么多事，死了这么多人，最后……哈哈……居然被我一个小毛贼，误打误撞的完成了？！
蠢货……你，还有魔法公会那群人，都是一群废物！”
“孩子，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失去爱人的滋味，我也同样有过。但你拥有力量，你还能够为了莫妮卡复仇——只要你晋升传奇——你，我，所有的人类，都会活下去！”
莫妮卡也会永远被写入史册，作为英雄永远被后人所祭奠！”
“我才不会……那娘们死了，一个尸体，我会为她悲伤——她也配？！”
李尔摇摇头，癫狂的嘲笑道：“莫妮卡——她跟你们一样愚蠢！哈哈哈！”
天择老者叹了口气，没再开口。
精通择反的刀意，老者岂能看不出来，李尔其实在用自己的方法发泄？
从小在地狱之中成长，在欺骗与杀戮的环境之中长大，这种人通常都有很强的保护意识。
哪怕是在即将崩溃的边缘，李尔也下意识的用一大堆垃圾话作为掩饰，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所以李尔没有悲伤，所以李尔没有哭泣，所以李尔在笑。
李尔在狂笑。
“老子的女人这么多，在乎她这一个？！别逗了老头，”
李尔自豪的说道：“地狱的使徒怎么样？本来是来杀我的，现在为我马首是瞻！鲜血王朝的女王怎么样？老子说一句话，她也得乖乖的铺好床！
区区一个女人，老子不在乎！”
说着，李尔狠狠的推开天择老者的搀扶，转过身去，只留下一句话来。
“对了老头，别忘了把老子上次任务的报酬给我送来，送来竹楼。”
……
回到竹楼之中，李尔再没跟任何人做过交谈。人们只能看到他是笑嘻嘻的回来的，甚至在李尔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之后，人们还能听到卧室之中传来的一阵阵笑声。
直到后来，声音逐渐笑了一些，十一与诺里尔，还有月影等人，才略微的放下心来。
他们不知道，李尔在笑过几次之后，脸上就再没有一块肌肉是向上舒展的。
黑夜降临，李尔点上一根蜡烛，就着蜡烛的光亮，拿起自己手中莫妮卡留给他的那封信，仅剩的右手，在微微的颤抖。
“致亲爱的李尔：
请原谅我的擅自离开，也请你原谅，我没能来得及留下我们的后代。”
李尔单手吃力的舒展开这张有些破烂的纸卷，接着昏暗的灯光，一字一字的读了起来。
李尔本可以用魔法将这张有些翻卷的破烂纸片舒展开来，但他没有这么做。
尽管他已经成为史诗。
“我猜，你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会用这样一张破烂的纸片，写下留给你的最后的话。又或者你在愤怒，在为我感到悲伤，而忘了这张纸片原本就是你送给我的。
(*￣︶￣)
但我是始终不会忘的，因为那是我们开始的时刻呢。
我得说，喜欢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在地狱之中，我那些最美好的记忆，每一个都与你有关。
但爱情不是。
李尔，你得承认这一点。对于你我来说，爱情是危险的，因为它会一不小心就让你我伤害到彼此，让两个原本相互喜欢的人，变成伤害彼此的罪魁祸首。你我都接触过不止一把匕首，很清楚那些附魔武器的威力。
而爱情，则是一个比附魔武器看上去更加华丽的东西。同样的，它也更加锋利。
你看，我不就是那个伤害了你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