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曼青又一次被弃
初冬的斜阳里,光透过细细高高的窗子,射到季九明的座位上。他和曼青约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是曼青定在这家教堂。他明白这是曼青为他们的婚姻做的最后努力。
上学时曼青从不送他任何礼物。学校里正盛行送男友衬衫和领带——贴心和拴住时,季九明要演讲,需要衬衫和领带。他在众多衬衫和领带里乱翻,却怎么也翻不到曼青送的。打长途电话去郑州问,曼青说:“男人的脑子比心大,女人的心比脑子大,心里装的是感情,脑子里装的是思想,我不怕被抛弃,但至少需要被记住!”他不能罢手的就是她的聪明。
关系确准后,她又以一个受过高等教育者的心胸和一个胜利者的心态对他的旧衬衫认真的洗平平的烫。时间安排,饮食调理。他对她的手艺一直带着欣赏,时时充满感激。
现在曼青以十分投入的热情,把他生活中的女性角色全部接手——母亲和妻子!季九明却对曼青渐渐冷却,等到曼青对他希望的温度终于降至零时,他才出现。曼青却迟迟不来。
季九明一个人坐在大教堂的前排位置。教堂的台上有人在弹钢琴,这曲子如水之细流,流淌灌溉,涤荡着他的心田。当这些光已从季九明的座位上挪到与己无关时,曼青才出现。
秋冬之际,有人做好了过冬的准备,有人却迟迟不肯脱去秋装!她烫着头发,穿着浅驼色收腰上衣,下穿黑色长裙,高跟鞋,肩挎米色时装包,脸上化了淡淡的妆。由于她的手臂一直在自己的臂弯里,才没有人敢对她有企图,如果自己放了手呢?他同样也是她的骄傲,风流倜傥,才情并茂,气宇轩昂,这还不算他的家世。
“对不起,曼青。”声音很小,小到只有曼青一个人能听得准确。
曼青坐在季九明身边,注视着台上弹钢琴的人。是一段序曲还是一场结束?
曼青有意的留给彼此的最后一次可能也消失了!
夕阳退去是月亮,月亮消失是太阳,人生也就是这样交替着完成的,她的婚礼的华服本来就该在这里展示,还有戒指,男主角给女主角戴上求得一生相伴的戒指。
“你的婚姻你可以游戏,可为什么这样对我?”
为什么,无非是新欢比我爬的还高!曼青抬眼望望教堂的灯光四射,这偌大空旷仿佛刚才还信誓旦旦要与之携手一生的人转眼就不见了,自己已经不再被牵挂。
“对不起,曼青!正因为我重视婚姻!”
“你又得到了那把钥匙,对吗?”
“我本来就有一把万能钥匙,可我却一生只愿意开这一把锁!”
这类爱情誓言类的话,在她这个在他的众多妃嫔中被选为皇后的人都没有听过。曼青知道季九明虽不专情,但也绝不滥情,他一定是经过再三衡量!
曼青的泪在静静的流却平静的问他:“代替我苏曼青的三个字我认识吗?”
对季九明,一珠和曼青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季九明没有回答。他不能拿他的一珠去冲锋陷阵。
他没敢看曼青而是用余光就发现了她的眼泪,于是从曼青的兜子里拿出面巾纸递与她。
从她的兜子里向外掏东西,交往多年已成习惯。他的钥匙,他的笔,他的书,他的手表之类的东西,有时还有外衣。至于每次出门要不要带兜子她唯一考虑的是他。
此时他带给曼青的伤害,恐怕一生都难以再抚平。义务与权力是同时出现的。爱情也根本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绝产以致颗粒不收的情况时有发生!
“你拿感情当儿戏我们不管,可是你竟拿婚姻也当儿戏,婚姻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你这种处世态度,将来怎么在社会上立足?”他爸爸没想到他会在此关键的一步举错棋,盛怒之下给了季九明两个耳光。
当妈妈的看到血从儿子的嘴里流出,就不管儿子该不该打,急忙边拽带推的把还在那里等着挨打的儿子弄进他自己的房间里。他爸爸不肯善罢甘休的把门给反锁上,推窗把钥匙给扔到外面。
他猜的没错,当他推窗向下就看到他妈妈正出到楼下去搜寻钥匙。他关窗退至自己的床上,放弃自己般四肢展开。他带给父母的一直是骄傲,怎么会将人心打乱至此?也许问题要等他把成一珠大夫娶进门他才对父母有所交代。
不久他父母就在争执中退出了这个家,留给他一个偌大的反省,心与心之间能够无干扰的对话空间。黑暗一点一点的袭进屋子。
床头是曼青买给他的烟灰缸,一个小丑端着一个心形主体,通体红色。季九明现在才明白曼青当初的戏言——一颗红心献给党!
他想抽烟,可是这房间里竟然没有烟。爱情原来也会带给人痛的。他依然奇怪聪明至极的季九明怎么会将自己的感情,自己一生的幸福压在七年后才知结局的赌桌上?
天明十分,他妈妈的声音喊他开门,他回应说自己没有钥匙,他妈妈说你试试也许能打开呢。他奇怪他妈妈的也许却还是去开了门,果然门一拧就开了。
他爸爸那次入院他将一珠撞倒之时,他的慌张并不是怕失去俗人眼中的大靠山,自己在社会上无法在高处立足。他的个人志向也从未有过这种裙带的成份。而是他的与生俱来却又根深蒂固的亲情再无以抒发。他的前方没有了目标和榜样。
高三那年一次他爸爸喝醉了,说季九明是自己的骄傲,问儿子对权力的看法。季九明一本正经的说:“权力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他爸爸满眼醉态的笑,静待下文,他说:“社会如一个人的一头发丝,根根都有生命,大乱与小乱都需要疏理,而拥有权力就是拥有了握住梳子的权利。”他一直敬重他爸爸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教育几乎无时不在进行!
季九明接过他妈妈手中装着早点的大袋子小袋子,知道他妈妈要跟他讨论的话题于是抢先说:“妈,我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而且这种错误我今生都不会再犯了。”
他妈妈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脸。小时候他犯错误从来都是打屁股的,然后就是下次还敢不敢。可是现在他已经步入了成人的世界,这种事也根本没有再犯的机会。
他妈妈说银行到处都是数目字,他这种状态不能上班,执意要给他请一天假。银行里没有他,大机器,喧器一样的运行,曼青没有他感情一样的可以重新启程,他爸爸没有他一样可以为遇江的明天运筹帷幄。可是世界上却有两个人不能没有他,一个是他妈妈,一个是一珠。
他妈妈见他一夜之间憔悴至此,要给他拿吃的,手却被季九明按住:“妈,我才一夜没睡,两顿饭没吃,死不了。”
接着眼泪一下子倾泻而出,聚拢了数天的阴云终于成雨,雨过后好再还天空一片晴明。他的眼泪只能流给他妈妈,他怕吓到一珠。对一珠他必须小心,他连爱字都不敢说。
曾经月下强开篇
八年为誓存心间
可叹曼青终被弃
生死不惧情两难
人再坚强也有脆弱的时候,并不代表人就是软弱的人。他妈妈揽过他的头在自己怀里,长叹一声说:“妈妈帮你善后。”
几天之后季九明再打去电话,曼青却依旧平静的说:“婚姻中我没有一点儿主动权,摔了一跤,只要没死,人总是要起来的,九明我要去日本了,正在办手续!”
不管是风逐叶还是叶逐风,她都是被自己逼的去背井离乡。即使不能长相厮守,他也希望关注得到她的幸福与否!他该不该进行挽留,留得住吗?
他真不愿意接受她出国的理由。遇江的每一条街,每一条巷都充斥他们俩的共同回忆,难道分手了,遇江就不能同时容纳他们两个人了吗?
太多带有感情的话季九明没有说出来,彼此沉默了好长时间。季九明尽管看不到曼青的脸,但他知道曼青的心碎到的程度!自己给她带来的伤恐怕这一生都难以治愈。然而选择同时也就意味着放弃!
季九明在等着曼青先放下电话,可是曼青却等着季九明先放电话。季九明就在这僵持的过程中却感到自己与曼青仿佛纠缠了好多年了!
最后听到曼青的声音:“时间久了,新闻也就成了故事……明天赵新强的饭局我不会参加!我把遇江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