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洞房
楚晔一步一步走向倾月，上官尘伸手去拉楚晔，却只是划过了他的衣角，眼看着楚晔走过去。
“楚晔。”楚二爷却在此时开口，叫住了楚晔。
楚晔停下脚步，楚二爷从主位上站起来，走到楚晔身边，在楚晔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倾月和上官尘只看到，楚晔的脸色有瞬间的苍白。
然后，楚二爷回到了主位上，楚晔再次走向倾月。
倾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楚晔，笑了笑，尽管她此时白发红瞳的模样有些妖异，可是她笑起来的样子依然像个小姑娘。
这大概是她醒过来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冲楚晔笑了。
楚晔还记得，他们在叶城初遇时，他请倾月吃了一顿饭，那个时候，倾月只看着桌上的烧鸡，连一眼都不曾分给他。
后来，她站在卫府门口对他行礼，月光下那个穿着白衣的姑娘笑起来真是好看。
可是从那以后，楚晔再也没有看到她那样笑过。
今天，楚晔抛下新娘走到她面前，她笑了。
倾月伸手去握住楚晔的手，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晚不晚，她只是觉得，楚晔不喜欢上官尘，那么楚晔还喜不喜欢这个样子的自己呢？
如果楚晔愿意接受她，那他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等到救出哥哥以后，楚晔若是不想和这个样子的她在一起，她绝对不会勉强他。
只是，她不想看到，楚晔勉强自己娶一个她不爱的人。
楚晔看着倾月的眼睛，笑了。
那双眼睛里还是有感情的，他很开心。
楚晔抬起手，摸了摸倾月雪白的长发，轻声说:“卫姑娘，伤好的差不多了吧？”
倾月愣了愣，楚晔从未这样叫过她，卫姑娘？
“什么？”倾月有些疑惑的问道。
“养好了伤，就离开吧。”楚晔笑着说。
一记惊雷在倾月脑中炸开，楚晔那句话说完之后，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天旋地转的，她的手脚都不属于自己了，她站在原地，像个迷路的孩童一般，不知所措。
“你说什么？”倾月不敢相信的问道。
“我说，你的伤养好了，就离开吧。”楚晔重复道。
倾月看着楚晔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想要看出他是受人威胁，才不得不这样伤害她。
可是没有，楚晔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丝毫不忍和不舍，他是真的，真的想要自己离开。
“为什么？”倾月颤抖着声音问道，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说话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因为……因为，我的妻子，不会喜欢别的女子住在这里。”楚晔似乎有些犹豫的想了想，才回答她。
“你的……妻子？”倾月问道。
“是，我的妻子。”楚晔说道。
他们两个人站在庭院中，像是孩童玩耍一般，倾月问一句，楚晔重复一句，不知道究竟是在向自己还是向别人强调这件事。
楚晔能感觉到，倾月握着他的那只手逐渐冰冷，她缓缓的，缓缓的，放开他的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任那只手垂在身侧。
倾月低着头，似乎有些懊恼，又好像有些委屈，她抬起手揉了揉头发，原本柔顺的头发被她自己揉的有些杂乱。
她抬起头，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只是此刻，这笑容比哭还难看，她轻声说:“这些日子，打扰少庄主了。”
楚晔点点头，没有说话，良久，倾月转过身，走出了庭院。
楚晔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出去，满地繁花被微风吹起，像是隔着一重屏障，在万千繁花之后，倾月的背影渐渐模糊不清，直至消失。
楚晔转身回到大厅，继续行礼。
上官尘原本捏着衣服的双手终于放下了，虚惊一场，楚晔当着她的面，赶走了卫倾月，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将楚晔夺走了。
众宾客只当是一场闹剧，只是议论了一番那白发女子的妖异模样，便继续观礼。
拜完堂后，上官尘由侍女扶着回了新房，楚晔跟着楚二爷去招待客人。
阿福就跟着楚晔，看着楚晔与这些人喝酒。不知道是宾客有意为难新郎官，还是楚晔自己想要灌醉自己，他像是街头买醉的流浪汉一般，将宴席上的酒几乎喝光。
最后，是阿福扶着不省人事的楚晔回到新房的。
阿福将楚晔扶到桌边坐下，对上官尘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少夫人，少爷被灌了许多酒，有些醉了，劳烦少夫人今夜照顾一下。”
上官尘坐在床边点点头，待到阿福退出房间，上官尘才自己掀起了盖头。
她是觉得有些委屈的，听老婆婆们说，新娘子的盖头是要在洞房花烛之夜由夫君掀开的，如此才算吉利。
可是楚晔喝的这样醉，哪里能帮她掀起盖头来。
她也不愿意刚刚嫁给楚晔，便和他置气，自己掀了盖头后，看了看桌边趴着的楚晔，无奈的叹气。
上官尘打湿了毛巾，帮楚晔擦了脸，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楚晔扶到床上。
走到床边时，一个没留神，竟被床脚绊了一下，她一时没扶住，楚晔便硬生生跌在了床上，楚晔的手原本架在她的肩膀上，此时勾着她，一同跌倒在床上。
上官尘敲伏在楚晔胸前，靠在这个男子宽阔的胸膛前，她笑的开心而满足，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她终于嫁给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这个人。
上官尘起身后，将楚晔的鞋子脱掉，又勉强将他扶起来，帮他把喜服也褪去，身上只剩一件白色的里衣。
她坐起身，将自己的头发放下来，一袭青丝散在背后，没了那些繁琐的饰物，显得她的脸更加娇艳。
上官尘将自己的嫁衣脱下来，和楚晔的放在一起，那样好看的颜色，可惜一生只能穿一次。
待两人都只着里衣时，上官尘重新回到楚晔身边，伏在他的身上，轻轻亲吻他的嘴角。
她出嫁前，家中的老人告诉过她，要怎样侍奉夫君，可是楚晔喝醉了，她实在是不懂要怎么做。
正在她迷茫之际，楚晔似乎是有所感应，竟抬起手扣住她的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反客为主，亲吻她的双唇。
上官尘心中窃喜，过了今晚，她就是真正的少夫人，是楚晔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他和卫倾月曾经有过怎样的过往，那都不重要，从此以后，只有她，才有资格站在楚晔的身边。
上官尘抱着楚晔，被他吻的气喘吁吁，有些动情的闭上眼睛，享受着即将到来的一切，却在两人粗重的喘息声中，听到一声极轻的呼唤。
楚晔在她的耳边轻声唤道:“倾月……”
她听的清清楚楚，楚晔叫的名字是倾月，不是她上官尘。
即便她嫁给楚晔，即便她用尽了计谋逼走了卫倾月，可是楚晔内心深处的那个人，依然是卫倾月。
在这个洞房花烛的夜晚，在她和自己的夫君亲热的时候，她心爱的男人，叫的却不是她的名字！
上官尘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她的脸色瞬间苍白，连嘴唇都有些冰冷，她抱着楚晔的手垂在床边，方才那些动情的回应都不复存在，她像一尊石像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楚晔即使在醉酒中，也依然有所察觉，他勉强睁开双眼，看到眼前这张明艳动人的脸，是上官尘。
没有一丝犹豫的，楚晔即刻起身，坐在床边，将鞋子穿好，随手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有些不稳的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上官尘坐起身，她衣衫半褪，发丝凌乱，眼睛里却有泪光，她带着哭腔挽留楚晔:“楚晔……别走……”
她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屈辱，洞房花烛之夜，她的夫君动情时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酒醒后却抛下她离开了洞房？
楚晔的背影顿了顿，上官尘听到他沙哑着声音说道:“对不起。”
然后楚晔披着衣服，晃晃悠悠的离开了房间。
上官尘坐在床上，眼泪一滴一滴砸下来，她捏紧了被单，力气大的几乎要将被子撕碎，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卫倾月，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卫倾月的存在，她才会受到这样大的侮辱，如果没有那个女人，她早就如愿嫁给楚晔，她相信，凭借自己这样倾国倾城的容貌，和知书达理的气质，一定可以让楚晔倾心。
他们本该成为云州最让人艳羡的一对夫妻。
可是现在，她做了那么多事，付出了那么大的努力，卫倾月已经变成了那般不人不鬼的样子，楚晔的心里眼里依旧还是她！
她绝不会允许今晚的事情再次发生，她一定会让楚晔和卫倾月再也不想看到对方，她一定要将属于她的，全部夺回来！
楚晔摇椅晃的出了门，深夜里，龙泽山庄一片寂静，他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自己原本的院子，原本的，那个倾月一直住着的院子。
楚晔推门进去，屋中有一点烛火，有人自黑暗中走过来，看到楚晔，笑了笑，说道:“新郎官啊新郎官，竟在洞房花烛之夜，跑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