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段衡之死
倾月愣愣的看着那个白衣的人影，他就这样站在满院日光中，冲她遥遥伸出手，说要带她走。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心里那一点点不甘，她不想嫁给段衡，她喜欢的人，是楚晔，如果注定无法相守，那么就陪伴一时，她怎么能这样糊涂，嫁给段衡？
得知楚晔中毒的时候，她慌乱的不得了，此时她只能冲上去，握住无玄的衣袖，急切的问道:“楚晔呢？楚晔怎么样了？”
无玄的眼神暗了暗，说:“他没事，不是致命毒药，只是让他虚弱几天，他在树林等你。”
段衡摇摇欲坠的站起来，擦干嘴角的血迹，声音颤抖:“小月……”
倾月转过头，说道:“衡哥哥，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了。”
段衡苦笑着看着她，眼睛里是浓重的快要溢出来的温柔:“小月，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和你一起摆家家酒的时候，就想着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把你娶回家。后来我加入魔都，做了那么多坏事，可是我还是想着，等我完成任务，就可以给你安稳的生活。再见到你时，你家破人亡，云州灯节，我看着你在河边喝酒散步，我想着也许可以带你走。后来你的身边站着楚晔，我嫉妒的发疯，他看着你的眼神那么明显，你们坐在一起那么般配……我才知道，原来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我。”
倾月潸然泪下:“不是的，衡哥哥，我心里的你，是个善良，温柔的人，是我的哥哥，我喜欢你，因为你是我的家人，可我爱的人，只能是楚晔。”
段衡摇摇头:“不重要了，我从小到大只想娶你为妻，虽然这抽礼没有完成，但是至少让我看到你为我穿上嫁衣，我早该知足。我大限降至，你们走吧。”
“大限降至？衡哥哥，你在说什么？”
倾月话音刚落，几个黑衣人飞进院中，手中的剑齐刷刷指向段衡，杀气逼人。
倾月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段衡不是魔都的人吗？为什么他们要杀他？
一个黑衣人对段衡冷冰冰的说:“宫主有令，护法段衡违抗命令，隐藏行踪，背叛魔都，就地处决！”
倾月听懂了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可是她不懂，什么隐藏行踪，什么背叛？她想要冲上去，无玄却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她只能喊出:“你们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黑衣人眼神冰冷:“段衡的任务是问出血如意的下落，可他找到你后，处理了留给我们的所有记号，断了与魔都的通信，等我们再次找到他时，他竟在这里成亲。”
倾月眼泪不住的往下掉:“衡哥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段衡踉踉跄跄的走过来，笑着擦掉她的眼泪:“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做了那么多坏事，可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本以为只要你交出血如意便没事了，可你对此一无所知，我想娶你，想带你走，想要保护你。”
段衡转过身对黑衣人说:“她对血如意毫不知情，放过她吧，我甘愿受罚。”
黑衣人与身边的人交换了眼神，猛的扑上来，想要抓走倾月，无玄抬手召唤灵力，只来得及回头说一句“不许召唤苍银弓”便冲上去。
倾月只好拉着祈安退后，司墨也冲进人群中打斗，段衡捡起地上的剑，竟与无玄和司墨同一战线。
黑衣人愣了愣，道:“段衡，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段衡笑笑:“我只知道，没有人可以伤害小月。”
战斗随即爆发，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灵力爆发惊人，魔都多妖魔，大多数更是为战斗而生。
他们三人各对付两个人，无法抽身帮助对方。司墨依靠迅速敏捷的优势，渐渐占了上风，无玄本身灵力强大，也没有吃亏，只是段衡已经被无玄打伤，对付两个人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司墨和无玄结束战斗时，听见倾月大喊一声“不要”，回头看见一个黑衣人已经被杀，而段衡未来得及转身，另一个黑衣人一剑穿胸而过，司墨只来得及杀掉他，可是段衡已经猛的喷出一大口血，脸色惨白。
倾月跨过满院尸体，冲过去扶起段衡，手捂着他血流如注的伤口，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衡哥哥，没事的，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抓着无玄的衣袖，手上的血蹭在无玄的白色衣衫上，刺眼夺目。若是平时她一定急着道歉，可现在她仿佛看不到一样。
她只是抓着无玄说:“无玄，你救救他，你医术那么好，一定可以救他的……”
无玄看着倾月慌乱的脸，没有说话，剑穿胸而过，若不是段衡灵力高深，应该一击毙命，怎么可能有救？
倾月看着无玄的表情，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她抱着段衡，笑的温柔，眼泪却像雨滴一样落下来。
段衡躺在她怀里，落下眼泪，断断续续的说着:“小月……原……原谅我……好不好？”
倾月知道他有份参与卫家灭门，却依然笑着说:“我原谅你了，你站起来，带我*好不好？”
段衡眼睛闭了闭，又慢慢睁开，还是满面笑容摇摇头:“小月，我走不动了。”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倾月的脸，说着:“若有来生……我不去魔都……你不去龙泽山庄……我……我娶你……好不好？”
倾月抬起一只手，想要去握住段衡，段衡的手从她脸上滑落，垂在身侧，倾月的手僵在半空中，她低头看着段衡，他已经闭上眼睛，嘴角还残留着刚刚那个温柔的笑容。
倾月紧紧的抱着他，笑着说:“好啊，来生我做你的新娘。”
好啊，我们一起长大，我竟不知道，你最大的心愿，是与我成亲。
倾月笑着抱着段衡，眼泪止不住的落下，终于不再强忍着，她嚎啕大哭，她已经失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还要再夺走衡哥哥，她哭的那么认真那么伤心，没有人敢去安慰她。
等到倾月平静下来，他们安葬了段衡，回到树林找楚晔。
河边。
楚晔站在最后的夕阳中，他深知这是怎样的一场恶战，可他只能在这里等着。
听到人声，他转过身，看着无玄一行人走近，无玄白色的衣服上有血，倾月的身上也有血，楚晔着急的跑过去，问道:“怎么了？你们受伤了吗？”
无玄摇摇头，倾月平静的看着楚晔:“楚晔，衡哥哥死了，为了救我。”
无玄大概讲了当时的情况，倾月再听一次，仿佛重见当时情景，楚晔心疼的将她揽进怀里，拍着她的背，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又一次失去了一个家人。
司墨与楚晔背后的白洛对视一眼，苦笑着摇摇头，白洛走过来指着他的手臂说:“司墨，你受伤了，让无玄帮你包扎一下。”
若是白洛不说，司墨还没什么感觉，他对白洛笑了笑，祈安走过来说:“我来吧，无玄已经忙了一天。”
于是各忙各的，收拾好后，他们换了一家客栈住。因为无玄说有事要办，赶着离开，所以大家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晚上，倾月在客栈后院的小亭中坐着，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楚晔道:“就知道你睡不着，果然在这里。”
倾月回头看着他问:“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
楚晔笑着坐下来:“没事了，只要不动用灵力，加上无玄和祈安的医术，明天应该就好了。”
楚晔看着天边，说道:“倾月，你有没有话想要对我说吗？”
倾月沉默着不说话。
楚晔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有话对你说，你知道吗，你要嫁给段衡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云州都没有什么能吸引我的东西了，就像是心都不跳了一样，世界好安静。我想要带你走，可又不想违抗你的决定，与其说是无玄乱了婚礼，不如说，我从心底里希望，这抽礼不会成功，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对我来说，到底有多重要。我从没有爱过什么人，所以想要去爱你的时候，那么笨拙可笑，但是你能不能给我机会，让我和你一起去了解，怎样爱一个人？”
倾月还是沉默，楚晔转头看着她，直到倾月抬起手，手中显出苍银弓的轮廓，只是一瞬间，倾月的头发变得雪白，瞳孔血红，眉心开出妖冶的花朵。
她收起弓，看着楚晔:“你看到了吗？我连妖怪都不算，我是个怪物。我时时刻刻都在担心，我会不会失控杀人，会不会在下一次和你拥抱的时候死掉，楚晔，我对自己的毒一无所知，没有人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没有人知道灵虚子能不能救我，而我已经失去了味觉，那么接下来呢？我会不会失去嗅觉，甚至视觉？”
楚晔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你不是怪物，你是我深爱的想要用尽一生守护的姑娘。”
如果你最终会堕入地狱，那么我会抱着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