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初恋
沈城正在办公室前画着设计图，白色衬衣下的指节修长圆润，手上的黑色铅笔在纸上唰唰的来回动。
柔软的栗色头发衬着偏白的肤色让沈城看起来就像大学时期的青春少年，沈城长了张颠倒众生的脸，而时间也对他格外留情，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啊，就是堪堪坐在那里，也能牢牢的占据旁人视觉的中心点，即使是一个微小的动作也能牵动旁人的心。
江云怔楞的站在沈城未关门的办公室门口，有些恍惚，这样相似的画面，让她想起了大学时期。大学时每次江云去办公室找沈城，他都是俯首在办公桌前写写画画，就像是周围所有事物都不存在一般，安静的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那个时候，他的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想让人紧紧抱住的孤独感，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而现在的沈城，终于揭开了他身上所有的面纱，让江云更加赤*的看进他的内心世界。他依旧孤独，她也比从前更明白他现在想要的是什么，只不过，她再也没有了为他不顾一切、倾其所有的炙热情感，她还是想给他一个拥抱，让他能够温暖片刻，只不过这拥抱再也无关欲望。他如几年前一样迷人，但这次迷的只是江云的眼，而不是心了。
“小云，你站外边干什么，快进来。”沈城抬头拿橡皮擦的瞬间发现了站在门口不知道多久的江云。
江云回过神来，露出了一个孝做坏事后被拆穿的尴尬笑容。
“啊…刚刚想事儿去了，你画设计图呢，进展的怎么样了？”
“还行，好久没像今天这样有灵感了，所以就想着赶紧把它们画出来。”
江云点点头，随手拿起一张桌上的设计图，上面的线条略显凌乱，但还是排列的非常整齐，这是他的习惯，就算是草稿，也会画的一丝不苟。大学时候曾经就有美术编辑来找过沈城，虽然他画的是设计图，但是他对线条的把控，对颜色的融合与考究使他画出来的感觉就像是时尚插画一样，完全可以当做商业插画来用。不过都被沈城拒绝了，他是个相当低调的人，这些堪比艺术作品的时装设计图他宁愿自己收藏起来让时间蒙上一层灰也不想刊登出来招摇。
“很不错啊，感觉你又有进步了，哈哈，我一个学生对老师说这种是不是很有大言不惭的嫌疑。”
“你呀，早就青出于蓝了。江大设计师，要不要帮我挑挑错？”
“哎我错了，沈老师饶了我吧！小女子不尊师道，一朝得道，便得意忘形，实在是愚蠢之至，只希望师傅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条小命，学成之日也好报答你。”江云还躬身两手作揖，和电视里的求饶演的一模一样。
沈城噗嗤笑了出来，无奈的配合着她演起来，“真拿你没办法。好，给为师沏一杯清茶便原谅你。”
“好勒，师傅等我片刻。”说完江云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步步向门口退去，到了门口的时候，便起身假装拂袖从身体左边扫到右边，再踢腿转圈宛若京剧里的骑马小生，最后江云终于在朗朗侧的背景声中退出了办公室。
沈城失笑，脑中的多巴胺分泌的旺盛起来，他此刻的心情在生物学上来说称为快乐，愉悦。
沈城知道，能快速调动自己的情绪的人除了江云，再没有第二个了。但是前方路险，他一个人很难走下去，为了能攀登上那座本应属于他的高峰，他必须舍弃掉所有，扔掉无用的爱恨，孤注一掷的怀揣所有筹码和勇敢，一直向目标走去。只是现在他还不知道，多年后，他终于明白一件事，舍弃掉当前的幸福而追逐虚无的明天，是一件多么饮鸩止渴的事情。沈城现在，还在亲手朝自己的嘴里倒着毒药。
江云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端着杯泡好的绿茶。透明的玻璃杯印出清透新鲜的绿色茶叶，很是漂亮，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江云将玻璃杯放在沈城桌上，笑眯眯的开口说道：“沈老师，请。”
沈城细腻的手指触上玻璃杯身，意外的发现温度并不烫，是那种不温不火刚好的舒适温度。他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轻轻的吹走面上漂浮的茶叶，尝了一口。不错，温度敲合适，入喉，绿茶的清甜唇齿留香。沈城越喝越觉得味道很好，长期浸淫在速溶咖啡里的味觉正在一点点复苏，他像是上瘾了一般几口就将清茶喝了个干净。
江云期待的等着他的评价，眼睁睁的看着他喝完这杯茶，然后开口，“真不错，这大概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绿茶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茶艺？”
得到了肯定，江云有些小小的骄傲，她大方的透露秘诀：“其实这是尚美教我的。尚美很会泡茶，她从不买现成的茶包，只买上好的茶叶。你别看这只是小小的绿茶，可是倒腾了好几遍功夫才冲泡好的呢，为了不烫嘴，也是考虑着水温端来给你的。怎么样，我够诚意吧，这下师傅是不是该饶了徒儿呢？”
“为师很满意，恕你无罪！不过，如果还有下次，你可是需要两杯茶来请饶了啊。”
“是，谨遵师命！如果还有下次弟子自愿给师傅泡一辈子茶来给师傅赔罪。”
这本是江云的一句玩笑话，但是话一出口房间的气氛就变了样，不像是江云请罪，反倒像是以身相许的意思。江云心一惊，她已经坦坦荡荡所以才能若无其事的说出这玩笑话来，但看到沈城现在的反应，她隐隐觉得，沈城当真了。
“小云……”沈城深深的看着江云，那双宛若星辰的眼睛乌黑明亮，蛊惑着江云陷进去。
江云定神，终于第一次成功的从这眼神中突围出来，理智和行动高度契合，脱口而出道，“这类的错误我怎么会再犯第二次，那我也太对不起师傅的教导了啊！沈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还是调笑的语气，只不过这次两人都读懂了这句话之后更深层的含义，沈城如此聪明，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止步于此，再进一步便是逾越雷池。
无限的失落悲伤漫上心头，沈城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他向来善于管控自己的情绪，现在却再也不愿意耗费心力去装给任何人看了，后悔、挣扎、愤恨、嫉妒的情绪纠缠在一起，突如其来的侵袭他的身体，让他动不能动，差点失去全身的力气。
手上的铅笔被捏的快要碎了，白净的手背上青筋毕现，沈城不动声色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小云，说真的，在某些方面，你是我的老师。我记得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体会不到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即使对待婉儿和叔叔阿姨，我也是感激大过喜欢，我甚至觉得那可能都不算是爱。我曾以为我的一生都将会是在仇恨中度过，但幸好，还遇见了你。”
沈城抬起头看向江云的眼睛，“小云，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对我来说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你是我的老师，你教会我什么是爱。”
江云被这番突如其来的情话感动的差点落泪。曾几何时，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听到沈城对自己说说情话，哪怕是一句也好，只要一句，她就能知道沈城是爱着自己的。可偏偏现实就是这样的，当你拼命想要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他总是不来。可当你累了放弃了，不想再要的时候他又出现。
万事蹉跎，人生如是。
她对沈城已经释怀，以为听到这些不会再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但不知道为何现在她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这幸福感来源于自己。原来，这么多年她为爱所做的努力都没有付之东流，都被沈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在这段爱情里不是孤独的一个人，沈城在陪着他一起走。这种被认同、被关注并且得到了肯定的感觉让江云此刻淹没在巨大的幸福海洋。
爱情，是飞蛾扑火只付出不在乎得到回报，还是赠人玫瑰，有舍有得？当我们沉浸在爱情里的时候会自动忽略所有，任何形式都不在乎，爱的惊天动地无所畏惧。但是当我们结束一段爱情的时候，如果能得到对方的一句认可，那将会是我们这段爱情旅程中最好的一张到站票。
初恋，多么美好的字眼。纵使途中再多的坎坷、波折、眼泪、伤心失望、魂断神离，都及不上这初恋美好甜蜜的十分之一。多幸运，江云对自己说，自己能和这辈子曾爱过的，最爱的人有过一段如玫瑰花香芬芳馥郁悱恻难忘的爱情。
江云看着沈城，默默的在心里说：“谢谢你。沈城，遇见你才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发自内心的喜悦让江云不自觉的笑出来。时间在这一秒停滞，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的两人对视良久。
门外传来走动和说话的声音，江云回过神来，她低头看表，发现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了。
“时间过得真快，又到中午了。走吧沈老师，咱们去吃饭。”
“我还不饿，你先去吧。我得抓紧把脑中的想法画出来。等忙完了简仑，我请你吃大餐。”
江云想起来找沈城的正事，她急忙开口，“对了，乔治……”
话还没说完便被沈城打断，像是知道江云要问什么一般，他用笑容以安慰，回答她的问题，“相信我，小云，我可以的。”
短短的一句话，包含的是两人心灵相契的默契。
江云重重的点头，她相信沈城，只要他说可以的事情一定是有把握做好的，他那么厉害，从来不曾出过错。
一瞬间心释重负，“加油！你一定会成功的。”江云默默的在心里说道。片刻后她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沈城在江云离开办公室的一刹那脸色暗淡下来，从此以后，自己就是孤独的一个人了。
江云在走廊上便看到小艾探着脑袋四处张望的样子，在看到了江云之后便朝她这边走过来，脸上还带着小心翼翼的紧张。
江云看她的样子以为有什么要紧事，正要开口询问小艾就已经急切的开口说道：“小云姐，你终于回来了，顾总等你好久了。你去哪了啊手机也没带，顾总说下次我要是还不知道你的行踪的话就不让我做你的助理了。”
小艾声音带着隐隐的挨骂后的委屈和胆怯，和平时大大咧咧活泼开朗的性格差别极大。她跟在江云身边那么久，江云自然会对她有所维护。猜测顾锦年应该没什么正事，江云很有耐心的安慰小艾，“别怕，有我在你不会随意被调走的。等下我跟顾总说说，让他不要过多的在无谓的事情上为难下属。”
“谢谢小云姐。其实我没事，顾总虽然平时看起来很严厉，但很有原则，对我们还是挺好的。特别是对你，你不知道，他们都好羡慕我能做你的助理呢。”
“是吗？”江云失笑，“有什么好羡慕的。Ｍａｒｒｙ他们也挺好啊，他们都很有能力，很优秀，性格也好。”
“不是这个。”
看到小艾忍不住的偷笑，江云好奇的问道：“那是什么？”
“因为可以经常见到顾总啊。你不知道，顾总是我们所有人心中的男神。平时他总是高高在上的，很少到我们设计部来，只能在上下班的时候见到他。而且他对其他人都是冷冰冰的，只有来找你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你不知道，顾总笑起来的时候简直是帅呆了啊。”
“………”
“虽然顾总很花心，但是一看到他的长相便完全能够理解啊。我要是长得再漂亮点肯定就直接扑上去了。而且小云姐，其实我觉得顾总一直很喜欢你，别人不知道，但我觉得顾总对你都快要好到天际了。不说做他女朋友了，只要能做他的助理，天天端茶送水，就算不要工资我也愿意啊。”
小艾现在完全已经被花痴附体，江云无奈的摇摇头，决定不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
江云推开门就看见顾锦年背靠着自己站在窗前，双手插兜，看着城市中心高低相间的摩登写字楼。顾锦年穿着一身黑色高级定制西装，看起来十分奢华昂贵，人靠衣装，无论谁被这一身做工款式都极其上乘的西装裹着都能变得人模人样，偏偏顾锦年自身条件极佳，穿着这一身随便往那里一站，连不大的办公室都一下子变得高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