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幸也不幸
阿库娅面上有些踟蹰，她敏锐地察觉到莫离的态度突然之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虽然语调称呼上都没有变化，但她确实莫名觉得气氛有些沉重压抑。
在这种压力之下，她还是将莫离想要的答案给了他：“我知道，就在我精灵族域内的一处临近人族的村落内，嗯，那处地点比较靠近你们人族地域的元洲。”
莫离嗯了一声，不再做声。阿库娅愣怔仰首，见他只是立于云头，衣袍一展，微微昂首，似是在沉思着些什么。不知为何，阿库娅突然之间感觉莫离与她距离遥远了许多。
“对了，莫离师兄，你究竟现在是什么境界了呀？林恩师兄是不是现在和你差不多了呀？”阿库娅有些恐慌，她努力找了一个不算太勉强的话题，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出声问莫离道。
听得阿库娅终于出声，范壬敬眉头就是一跳，偷偷睁开眼忘了过去，却见阿库娅娇容绚烂，格外引人注目，他不由有几分失神。
然而，阿库娅的问题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莫离的回答，气氛渐渐地变得莫名尴尬起来，阿库娅好不容易鼓起的笑意渐渐僵硬在了面上。
即便迟钝如范壬敬，也意识到情形似乎有些不对，他张望了一阵，憨憨地看了看阿库娅，又看了看莫离的背影，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终，他还是下意识地瞄向了自己的“标杆”林恩，却见林恩依旧是一副闭目养神无动于衷的模样，心中不由钦佩：真是厉害，居然在这种时候都能够端坐云台不动，不愧是我要学习的人！
如是想着，范壬敬便也学着林恩的模样，作出一副好整以暇，万事不萦于心的高冷姿态。
阿库娅不知所措，看着莫离的背影，深深的不安涌上心头，便求助般地望向身边两人，却见林恩不出所料地在修行打坐，可那一向多动且黏着自己的范壬敬居然在此时装起了缩头乌龟，不由心头火起，心中却是对他恶感加深。
只是，在此时，阿库娅也不欲与范壬敬多做计较，只是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与此人要更加疏远才行。
莫离并非没有听到阿库娅的问题，只是他刚刚听闻了那样的事情，心中对精灵族高层的冷酷正自心寒，同样也对阿库娅的某些源于本性、溢于言表的观念生出了淡淡恶感。
若是上一世的莫离当不会如此在意，别说是他人对本族下的分支灭族惩戒，就算是魔头肆虐，残害凡人，莫离也只会看心情去决定救与不救。而无论怎么做，都不会对他的道心造成丝毫负担。因为，那就是他上一世所追求的道：无情与随性！
包括上一世所救下的梦心，也是他随手所为，之后梦心是否能够活下来，又或者会有怎样的成就，他根本就不在意。只是没有想到，他当年顺手所结的一点善缘，最终却带给了自己如此丰厚的回报。
而今世，莫离奉行的是红尘中打滚，于情中悟道，因而感情格外丰富，对种种事情的观点和立场也与昔日大相径庭。唯有一样是不变的：随性。
莫离相信自己的本心，并会按照自己的内心行事，而不会因为外物轻易改变自己的观点。但此时，他遇到了一点点麻烦。
阿库娅是他这一世结交的朋友，虽称不上是挚友，但也有很深的同学之情，以及袍泽之谊，共同经历过生死，彼此信任。可现在，他却渐渐发觉，两人的观念上有着本质的矛盾，他不知该如何继续面对这样的朋友，或者说，还能否如同往日一般和睦互信？
莫离不知道，他的心绪有些复杂，别看他拥有上一世比其他人多出那般漫长的修道岁月，可对这种常人看来普通至极的事情，他却不知该如何处理。
在云头的罡风猛烈的吹击中，莫离脑海中的一片混沌思绪渐渐被抽丝剥茧变得分明。既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索性就暂时不去理会。待到需要直面矛盾之时，再去看是否会有人改变其观念，又或者找到解决办法，再次之至少也不用莫离再去纠结如何选择。
这不是一个最佳解决方案，但对于目前的莫离而言却是一个最适用最合理的解决方法。想通了这一点，莫离顿时感到心头抑郁之气消解开了一些，他转过头对阿库娅温朗一笑，道：“抱歉，阿库娅，刚才在想一些事情。你刚才是问我什么事情了吗？”
阿库娅原本心已经沉到了谷底，此时骤然得到莫离的回复，她颇有几分惊喜，一时间也是有些失态地连连招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刚才问，问了什么来着？我想想呵…”
她这一番还嗔作喜的娇憨姿态格外动人，那一边做老僧入定状的范壬敬偷偷瞟了两眼，又感觉自己刚刚才安定下来的心又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他赶忙闭上眼睛，心道：“林恩师兄可真是有先见，这要不是提前闭好眼睛，谁能吃得消哪？”
收拾了自己混乱的思绪，阿库娅也总算是想起来自己方才为了破开尴尬气氛而提出的问题：“林恩师兄如今修行境界应当也是大进了，不知究竟到了何等境界。而与莫离师兄相比，又如何呢？”
她这个问题虽是为了化解诡异气氛，但也确实是她心中的一个疑问。莫离在与他们二人分开之际，尚是皇阶修为，此时明显又有增进，却不知实力究竟如何。而以阿库娅的眼力看来，林恩此时显然也已经到达了皇阶，只是不知道究竟到了哪一步。
莫离露齿一笑，一口整齐的白牙闪亮，他对阿库娅回应道：“其实你应当也猜到了，林恩已经进阶入了皇阶之境，具体战力如何不好说，你还是问他本人比较好。至于与我相比嘛…”
莫离转过身含笑不语，其意自明。最终，在阿库娅和竖起耳朵的范壬敬愣怔等待之际，只是随风飘来了一句：“我期待有朝一日林恩师弟可与我并肩战斗！”
阿库娅俏脸肃然，她素知莫离师兄从不说大话，除了在某些敌人面前说话格外噎人以外，在自己人面前向来谦虚。既然他如此表态，自然证明林师兄此时远远不如他的修为境界。
“莫非，莫离师兄已然进阶入了尊者之境？”阿库娅涩声问道，不知是否心情有异，声音竟然也显得有些沙哑。
只是这一回，莫离就只是哂然一笑，并不答话。
范壬敬瞟眼瞅了瞅莫离的背影，又看了看阿库娅的玉容，略显凹陷的淡绿色眼珠闪过一丝亮芒，他有些惊骇：“没想到阿库娅这莫离师兄竟然已经达到了尊者之境！”
转念，他面上绷的紧紧的，顿觉不妙：“这下可糟糕了，若是他也对阿库娅有意思该怎么办？我虽然比他帅了那么一点，但是境界实力上可是差的太远了！情势可对我不妙哪~”
如此想着，范壬敬看向莫离的眼神就变得不善了。他倒是丝毫没有畏惧莫离此时的境界实力完全对他可以造成碾压，或许这也是缺根筋的好处吧。
莫离虽是背对众人，但对三人的目光等仍旧能够敏锐察觉，此时感应到范壬敬如此怪异的目光，不消细想就知道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在动些什么心思了。
他暗自叹息：“范壬敬竟对阿库娅产生了爱慕之情，也不知道是幸也不幸！”
也难怪莫离如此想法，他从之前阿库娅的言辞中已然察觉到她虽然表面上平易近人，喜欢与地位低微之人交往，但其实脑中根深蒂固地存在着等阶观念，或许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精灵一族本就是极为顽固的一个种族，他们一向高傲自大，认为精灵族才是世上最完美最高等的种族，对人族和魔族都极为不屑，哪怕这两个种族在战力上可以完虐他们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而范壬敬作为一个半精灵，他的血脉不纯净，即便天赋优越、气运逆天，也不会得到纯血精灵族的半点尊重和接受。
莫离甚至怀疑，阿库娅一直以来都对范壬敬不冷不热、防备心颇重，是否就是源于心底的那丝不为人知的自傲与轻蔑。也就是说，她从骨子里依旧是瞧不起范壬敬这个半精灵的，只不过她的修养颇高，再加上后者还算救了她一命，因而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而已。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范壬敬若是想要再进一步，得到阿库娅的另眼相看甚至收获爱情的话，其难度可想而知。不说阿库娅本人如何，就是她的家族首先就不会同意的。
阿库娅如今的一切都是源自于家族，若非族中的支持，她哪里会修为进境如此之快，又哪里会不食人间烟火，根本不用操心灵晶的问题。
“或许，他们不在一起才是对彼此最好的结果吧！”莫离没有回头，却是想到了阿库娅和范壬敬两人的事情，心中暗道：“且不说阿库娅自身的心态心结，即便没有，阿库娅身份不凡，若是真的与范壬敬在一起，族中必定大怒。
范壬敬即便先前无人知晓，之后也将面临着精灵族的举族追杀。而阿库娅又是否真的能够接受那样颠沛流离的生活呢？”
莫离不能确定，这样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神思游荡了许久，莫离方才猛然间回神，自嘲一声，心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这份闲心做什么？如今天下时局不稳，大劫眼看将至，我应当首先增强实力才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