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房间内静悄悄的，除了赵夫子敲击扶手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郭远跪在地上，低着头，他觉得赵夫子每一次敲击扶手就像在敲击他的心脏上一样，无比煎熬和紧张。

突然，咚咚的声音停了，房间内彻底归平静。

坐在椅子上的赵夫子睁开了眼睛，张口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可。”

在地上的郭远欣喜若狂，连忙有些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激动的说道：“远谢过先生，从此以后远自当尽心侍奉先生。”

看着欣喜不已的郭远，赵夫子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可是在已经对赵夫子比较熟悉的张衍看来，他并不是真的在笑。

郭远连忙把坐在椅子上的赵夫子扶了下来，然后恭敬地说道：“此地鄙陋，先生还是随我回府上吧，我的府邸到也算清静典雅，正适合先生研究学术。”

赵夫子微微点头，然后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麻烦郭城主带路了。”

郭远笑着摆手说道：“先生这是哪里话？先生能助我，我感激不尽，此等小事，何足挂齿。”

说完之后他又扭头对着旁边的郭婉说道：“婉儿，为父与赵先生还有些事情要谈，就先回府了。你和你张家哥哥在这里稍待，一会儿我让老徐再派车来接你们。”

郭婉一向是个乖乖女，听了郭远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略微有些羞涩的看着张衍，柔柔的说道：“父亲大人还请放心，婉儿会听话的。”

接着赵夫子又吩咐了张衍几句，然后就与郭远先行离开了酒楼，到外面坐了马车直奔城主府。

现在房间里只有郭碗和张衍两人，外面是赵年在守着，气氛陡然间变的有点儿微妙。

这也是郭远把郭婉留下来的原因，让他们两个互相认识熟悉一下，“培养感情”。

至于郭婉到底愿不愿意，这就不是她自己能做的了主的。

因为郭远首先是一个政客，然后才是一个父亲，而且在他看来，张衍配郭婉，倒也不算委屈了她，毕竟能跟着赵先生这种人作为弟子侍奉左右也算得上一位少年俊杰了。

在这个女子十二岁就嫁人的世界，十岁的郭婉到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对于这件事情郭婉怎么说呢，喜欢当然是不可能的，毕竟才见了一面，可能因为张衍的容貌气质身份略微有些好感，但是绝对谈不上喜欢。

可是想起了父亲的话，她也不想这么尴尬下去，于是放下了矜持，有些局促的开口说道：“张衍哥哥平时跟着赵先生都做些什么事体呢？”

其实张衍也稍微有些紧张，别看他平时冷静的有些可怕，但他今年也才十二岁，也就是理论知识丰富罢了。

在他十二年的短短人生中，熟悉的异性也就是他的母亲和妹妹，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并且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生相处，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于是张衍按下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面上保持镇定回答道：“也无甚大事，不过是谁先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罢了。”

他丝毫不知道这句话在郭婉听来是多么的震撼，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在郭远失去楚国相位的时候，郭婉还是一个很小的孩子，到了现在，那时候的一切在郭婉的记忆里都已模糊不清。

相对来说，黑山城才更像是她的家乡。

郭远是作为失败者被流放到了黑山城，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待遇。

当初陪他而来的，除了他的家眷，也只有那些衷心于他的底层士兵还有他府中的忠心仆人。

至于平常说好的守望相助的盟友，没有落井下石的都算仁义之辈了。

所以说：仗义每多屠狗辈。

所以郭婉自然没有见过万卷藏书了，或许她曾经在那个遥远的郢都见过现在忘记了，但是在黑山城的情况就是她只见过几百卷书，这还是他父亲大力收集的情况下。

万卷书就让她如此佩服了，万里路对于她这个连黑山城都没有出来过的人来说，更是敬佩不已。

已经被激起好奇心的郭婉扬着可爱的小脸儿继续问道：“张衍哥哥如此博学，那么婉儿冒昧问一句，衍哥哥志在何方？”

从张衍哥哥改成衍哥哥，下一步是什么？难道要变成张郎？

看着郭婉一脸期待的可爱模样，张衍竟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装逼之情，想在这可爱的小姑娘面前表现一下自己。

刚升起了这个想法，张衍就有些奇怪了，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是又转念一想，或许此后有她陪伴到也不那么孤单了。

于是张衍双手后背，慢慢的走到了窗前，一副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气势，开口淡淡说道：“我之志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正好一阵清风吹来，张衍鬓角的几缕黑发微微飘起，配上他的气质容貌与刚才的话语，一时之间风华绝代。

在后面看着张衍背影的郭婉微微出神，不禁有些痴了，心中暗暗想道：若得他相伴此生，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