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瘾症患者（2）
“霍闻的朋友吧？霍闻说你们大老远的来看他，还说你特别喜欢酒。”霍闻父亲声若洪钟，但是牙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想必是喝酒的缘故。
王天然道：“叔叔你好，我叫王天然，这位是林嘉曼，我老婆，我俩都是霍闻的同学。”
林嘉曼偷偷在身后掐了一下王天然，满脸堆笑说：“霍叔叔好！”
“好Ｃ！小闻你看看人家，和你差不多大，都结婚了。你啥时候给我带个儿媳妇回来，让我也省省心。”霍闻父亲指了指霍闻“我这小子不争气，连个对象都找不下，一点也没他爹的风格！你爹我，当年当兵的时候，言必行行必果，部队里讲究的就是一个纪律。我在的那个部队，可是标杆！有一次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
霍闻打断道：“我说爸，咱能不能不要一上来就说你当兵时候的事儿，聊点别的。”
霍闻父亲大笑着拍了拍脑袋，说：“你看我这老毛病，逢人就得念叨我当年那点事儿。好！不说，咱们进去喝酒。小王啊，我和你说啊，你就是叔叔的贵人，你不来，他们都不让我碰酒。”
王天然环顾四周，问：“阿姨呢？怎么没见阿姨？”
霍闻父亲脸上带着坏笑说：“喝酒这事儿，你阿姨不能在场，她要在，非和我打起来不可。所以啊，我一早就让邻居季大妈把她支出去了。”
王天然笑着搓了搓膝盖，霍闻父亲起身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瓶酒，一边晃了晃酒瓶，一边说：“没见过吧？我托朋友给我带的原浆汾酒。这市场上一般买不到的！”霍闻父亲又拿出四个摞起来的口杯，林嘉曼赶忙说：“叔叔，我喝不了，你们喝就好了。”
霍闻父亲迟疑了一下，收起一个口杯，对霍闻道：“儿子，你去给人家倒杯茶，冰箱里有果汁。姑娘啊，上好的酒啊，你没口福咯。”
林嘉曼低头瞥了王天然一眼，王天然目不转睛的望着霍闻父亲，感觉霍闻父亲盯着酒瓶的时候，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霍闻把一杯果汁放在茶几上，林嘉曼抬头：“谢谢。”
霍闻父亲小心翼翼的倒了三杯，生怕洒出来一点。霍闻摇头道：“我不喝。”霍闻父亲白了一眼霍闻，说：“没出息的样。男人还能不喝酒？”
“我开车。”霍闻使出杀手锏。
霍闻父亲将其中一杯白酒匀到其他两杯里：“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小王，叔叔和你一见如故，咱们因酒结缘，干一个！”
王天然接过霍闻父亲递过的杯子，饮了一小口，辣味冲鼻，那股辛辣的味道顺着喉咙成一条线直窜进胃里。没等王天然缓过劲儿来，霍闻父亲已经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美！”霍闻父亲放下杯子，继续斟酒。
王天然没料到霍闻父亲下酒下的如此之快，赶忙起身，走到一个柜子旁，看着柜子上的勋章，问：“叔叔，这都是你当兵时候得的？”
霍闻父亲放下酒杯，道：“那当然，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三次。在我们部队里，我保持了两年散打冠军的记录呢。”
“哇，这么厉害？”王天然道。
霍闻说：“那是，那些军勋章可是我老爸这辈子的骄傲，逢人就说自己当年立的功。”
王天然回身拿起自己的酒杯，一下喝了杯中酒的一半，费了好大劲才把那口酒咽下，对着霍闻说：“哎，老霍，你还记得我写过一篇小说么？拿奖的那个。”
霍闻愣了一下，一拍大腿，这才接道：“啊！就是那篇！”
“对！就是那篇！讲一个人沽名钓誉，骗吃骗喝的。”王天然虽然喝了一大口酒壮了壮自己的胆子，可还是心中一颤。说完，他立刻察觉到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林嘉曼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霍闻也吃惊的看着王天然，王天然仿佛无视了这一切的变化说：“我以前就觉得，这部队里给发勋章也太随意了，感觉和小时候发三好学生一样。”
霍闻父亲脸上早就挂不住了，青一阵紫一阵，一拍桌子大声道：“胡扯！你以为部队里拿勋章容易啊？那都是弟兄们浴血奋战赢回来的。”
王天然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又抿了一口酒，摆了摆手，说：“叔，你就别瞎扯了，现在和平年代，哪需要浴血奋战？您那勋章，真不比打仗的年代，那才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霍闻父亲被王天然这么一说，气的手开始颤抖：“胡说八道！你懂个屁，就算是和平年代，部队里的官兵也肩负着保卫国家，维护百姓的任务！小小年纪，满嘴喷粪。”
王天然轻蔑的一笑，说：“现在社会的发展靠的是科技，靠的是经济的发展”说着，王天然起身走到柜子前，用手轻轻敲了敲勋章外面的玻璃，说：“我都怀疑您这勋章是假的！”
霍闻父亲猛地起身，朝王天然扑来，还好霍闻察觉情形不对，早有准备，一把拦住了他父亲。
“你……你……小子！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儿子同学的份儿上，我早抽你了我告诉你！”霍闻父亲气的浑身发抖。
王天然似乎觉得不够死心，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嬉皮笑脸道：“嘿，你这样的我也见多了，要不是你是我同学的父亲，我早就怀疑你是骗子了呢。还拿勋章蒙事儿，街边买的吧？还是淘宝买的？你说？”
“你给我过来！”霍闻父亲用力去推霍闻，霍闻拼命拦着。
王天然看了一下杯子里的酒，还剩个底儿，一挥手指着霍闻父亲道：“当过兵了不起啊？我还就告诉你了，拳怕少壮，不服咱俩拉开了练练，看谁放倒谁？”王天然挥手的幅度有点大，杯子里剩的那点酒都洒在柜子上的军勋章盒子上。
那军勋章本就是霍闻父亲的宝贝和骄傲，他哪受过这等屈辱，破口大骂：“我劈了你个兔崽子！”
林嘉曼本来想起身拦着王天然，但是她一眼就看出来王天然所有的言行都是演出来的，根本不知道是该拦着还是不该拦着。她看到王天然背后的手冲她挥手，于是上前赶紧拉王天然出了门。从客厅往出走的这一路，王天然和霍闻父亲，这一老一少，口中还不停的骂骂咧咧叫嚣不止。
到了楼下，王天然看了看时间，说：“半个小时，有点着急了，前面应该再多点铺垫才好。看来我得学学演戏。”说完，拉着林嘉曼往大院外走去，路上给霍闻发了个信息。
林嘉曼虽然有点知道王天然的挑衅是演的，但也着实被刚才两个人的争吵吓着了，一路没有说话。
在大院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霍闻才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没等王天然说话，霍闻就说：“你这算什么治疗？这不是胡闹么！”
王天然笑着听霍闻发泄完，才说：“我走了以后，你老爸说什么了？？”
霍闻头也不抬，没好气的说：“骂你是王八蛋。”
“还有更难听的么？”
“没了，不过你出来之后，他摔了个杯子。”霍闻点着一支烟，抽了起来。
“杯子里有酒么？”王天然继续问。
霍闻这才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什么，抬头看王天然：“有。他的那杯。满杯酒，连着玻璃碴子，洒了一地。”
王天然满意的笑了笑，说：“刚才那些话的确冒犯了。一名军人，能拿一个勋章已经不易，你父亲能拿三个，还有一个二等功。当兵本来就很苦，但当过兵的人，那些努力奋斗过的日子是一个军人十分值得骄傲的，何况你父亲拿过那么多奖励，更算的上是佼佼者。说实话，我对你父亲是打从心眼里佩服。在这里，我向你道歉了。”
霍闻被王天然这么一出彻底弄蒙了，说：“哎，我爹也是急脾气，回头我转达你的歉意吧。”
王天然摆了摆手，说：“千万别。我只是告诉你我心里的想法，军人的确值得我们尊敬，可是治疗你父亲酗酒，是我的工作。我故意让你父亲请我喝酒，又借着喝酒去羞辱他最引以为傲的事儿，这么一折腾，以后每次你父亲喝酒，就会想起我，这酒再想喝下去，我估计难咯。”
被王天然这么一解释，恍然大悟，钦佩道：“高啊！真高！”
王天然笑着说：“我的工作是治疗问题，所以只要能治好个案，当回恶人就当回恶人吧。”
霍闻担心道：“你说，我爹酗酒的情况会不会反复？”
王天然说：“放心吧。有我这一个坎，加上你老爸的脾气，要反复哪那么容易。”
霍闻这才点头，不停的和王天然握手：“太感谢了王老师，太感谢了。你这算是救了我老爸一命啊！”
王天然无奈的笑着说：“当然，我也不想再见你老爸了，我怕你老爸真动起手来，我真不是对手。”
霍闻大笑着说：“没事！有我呢。”
看着霍闻回了部队大院，王天然这才往林嘉曼身上一瘫，林嘉曼笑着说：“看你刚才的表演，还真的挺像一个臭无赖的。”
林嘉曼扶着王天然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王天然擦了一把汗，说：“我真怕霍闻拦不住他父亲。”
林嘉曼掏出一张纸巾，帮着王天然擦了擦额头的汗，说：“也就是，能想出这么损的招。”
王天然直起身子，摇头说：“原创者是催眠大师埃里克·埃里克森，他曾经遇到一个酗酒患者是一个将军，正巧霍闻的父亲曾经是个军人，我就照本宣科拿来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