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玉璧血战十二
知道几人要有商议军务了,阮玉俯身收拾好饭笼,依次给各位行礼后,也转身离去。
韦孝宽目送阮玉的背影,对平安笑道:“先生好福气,能娶得这么一位贤伉俪,令我等好生羡慕。”
平安笑道:“岂敢岂敢,只是我们还尚未成婚。”
“哦?”
韦孝宽轩眉一翘,打趣道:“那先生可要抓紧了,到时候在下必到府上讨上一杯好酒吃!”
众人纷纷发笑,惹的平安好不羞燥。
柳敏忽德“咦”了一声,对众人招手道:“快看,敌军分兵了。”
闻声,众人无不侧目。
韦孝宽眉头一皱,说道:“怪哉,真的分兵了,难道他们想把玉璧环环围住不成?哎,不对呀,那是谁的兵马,怎么投西南而去?”
西南方直指黄河,难道高欢倚仗兵多,所以打算绕过玉璧,兵指澄城不成?可兵马能绕行,钱粮辎重怎么绕,他就不怕己方趁机合围断起退路...
如此兵行险着,意味着三军必将陷入有死无生之境,韦孝宽一时不解其惑。
平安极目远眺,元气骤提,周身突然聚起一团凝风,地上集尘与空气中飘灰拢于风旋中,只一瞬间,他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身边几人突遇此变,不明内情,以为生出了他们暂所不知的险情,纷纷后撤,远离未知的危险。
柳敏却是知道小师叔是在运功了,赶忙对众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打扰。
平安对此并不知情,只是全神贯注地提升目力,瞳仁愈加深邃,渐渐变作暗无天日的幽潭,纯粹的漆黑。
眼中的轮廓逐渐清晰,好似放大的数十倍倍,同时,脑中传来一阵天旋地转之感,就连神志都开始混沌起来。
相距甚远,细若微尘的旌旗即使放大数十倍也不过米粒大小,勉强看到上面所勾勒的图案,平安便不得不收功。
凝风骤散,冲扩的风劲把众人横逼数步,平安身形再现,可却如同吃醉了酒一般,颠颠晃晃,几欲栽倒。
肉身带来沉重感太过庞大,让他险些晕厥过去。
柳敏见状,赶忙上前搀扶平安,见他面如金纸,双唇泛白,关切道:“怎么样,还好吗?”
平安深呼吸几次,浑浑噩噩的脑子渐渐清明,然后无力地摆摆手,强颜欢笑道:“无碍,运功稍稍过力,休息一会就好了。”
转身对韦孝宽说道:“韦将军,在下只看到对方旗帜,却不认识上面是写的什么,不知你可否识得?”说罢矮下身子,在地上写了几个像字又不像字的旗号。
鲜卑语一度在中国北方成为仅次于汉语的声望语言,至到北魏时期,孝文帝和冯太后下令进行汉化改革,迁都洛阳,改用汉语代替鲜卑语,更改鲜卑语姓名为汉字姓名。禁止入住中原的鲜卑人使用鲜卑语,无疑使到鲜卑语的生存空间大幅度地缩小,直至六镇之乱后,胡化比较深的六镇部将才再度推广鲜卑语的使用。
韦孝宽虽不是什么大儒文豪,但常年征战,一眼就认得这是斛律金的旗号,说道:“这是大都督斛律金的旗号。奇怪,斛律金所部是高欢的精锐步卒,攻城拔寨非此部莫属,怎么不坐镇中军,反而派往别处?”
说着眉头高攒,不明白高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先觉是非常重要的,了解到最擅长攻坚战的部队竟然屯兵别处,无疑降低的守城的难度。
虽说疑惑,但韦孝宽内心实则安定不少。因为玉璧地势虽说险恶,但守军不多,而且良莠不齐,更关键的是,粮草虽足,守城器械却并不充沛,若高欢真得舍下老本,用人命来堆,守城将会变得异常艰难。只不过如此一来,就算能攻下玉璧,十余万大军估计也死伤殆尽了。
柳敏淡淡说道:“看来高欢是不打算强攻了,这样更好,只要他不强攻,一直拖延下去对我们有利。”
章巴尔咧嘴一笑,说道:“就是,十几万大军出征,我不信他的军粮能吃到明年0说,先生可真是神人,略施妖术就能眺目十里开外,叫人好生佩服。”
魏大祖插声道:“你这蛮子怎么说话呢,先生那手段哪里是什么妖术,分明就是神通,神通你懂不懂?”
诸将纷纷起哄,同是对平安佩服地五体投地。
平安眼神无力地笑笑,也不打算辨言,反正妖术与神通都归类为常人所不能理解的范畴,说之无用。
这时,许盆又呼道:“将军你看,敌军又分兵了!”
韦孝宽回望,只见远边又分一道浩瀚的洪流,绕向城东那边。
柳敏眯眼细望,脑海飞速运转,接着双目精芒大盛,击掌提声道:“我明白了!”
众人纷纷侧目,韦孝宽问道:“明白什么了?”
柳敏定声道:“原来敌军是想逼我军出城!”
韦孝宽稍片刻,再望望敌军的走向,脱口而出道:“东边那支兵马意在截断涑水!”
柳敏沉声道:“不错,环城涑水一旦截流,我军便只能取用汾河之水,若是所料不错,敌军还会再次大耗人力截断汾水,让我军无水可用,如此一来,我军只有或献城投降,或被迫与之出城决战!”
韦孝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终于明白为何高欢携万众之师不攻他处,却是直指玉璧。一来,如此浩大的工程极耗人力,人少了万万办不得;二来,耗人力跟折损兵力是两回事,兵将累了休息休息就能恢复,但兵将若是死伤,就就是实打实的折损。
玉璧这样的地势给了守城一方绝大的信心,但同时也为攻城一方提供了胜机,因为只要兵马够多,截断城中水源,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轻取!
若能顺利进行,可比强攻潼关等险隘划算多了!
柳敏急声切语道:“将军,趁敌军尚未行动,你赶紧派人前去河边打水,能打多少是多少,另外,再命民众挖掘深井,能挖多深挖多深,万不可叫城中断水!”
闻声,众将无不变色,他们怎会不清楚城中断水的后果。
不等韦孝宽下令,许盆立刻抱拳请命道:“将军,末将即刻去办!”
其他人也纷纷请命,“末将一同前往!”
韦孝宽强作镇定,挥手道:“好,你们即刻率各部去办,记住,天黑之前,无论取水多寡,必须回城!”
柳敏接着补充道:“还有,只可从南门出入,你们务必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万不可多带水桶,一律照旧就好。”
韦孝宽一愣,面上泛起笑漾。
这家伙可真够毒的,他分明是要耗尽敌方大军的人力,让疲惫之师更加疲惫,同时,也暗自庆幸,若非柳敏先知先觉,恐怕自己真的有可能被困死在这里,哪怕是敌军动工之初发觉,恐怕也为时晚矣。
因为敌军实在太多,截流工程一定会极其迅速,而城中的青壮几乎都被募入军中,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若是城中忽然断水,敌军势必猛攻,己方必然陷入掘井还是守城的两难中,无需几日,此城不攻自破!
稍作调息,平安丹田之气渐平,轻声说道:“如此周密的计策,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韦孝宽忽的想起一人来,疑声道:“会不会高欢这厮使诈,明里叫陈元康坐镇邺城,暗地里却悄悄接了过来?”
对于陈元康,韦孝宽还是持以相当程度的戒意,这人堪称敌军帐下第一智者,当初苏绰,唐谨这等智者都在此人手下吃过暗亏。
柳敏摇摇头,说道:“不可能,若我是高欢,就绝不会出尔反尔,一来有失君威,二来大军倾城而出,城中的确需要一位能够主持大局之人,凭高澄还不足以总揽大局,有陈元康在侧,高欢才能彻底安心。”
说着饶有兴致地看着远方,目光炯炯地说道:“说来我也好奇代替陈元康出任军师的是何人,不过无论他是谁,既能谋划出如此暗谋,的确非同小可。”
“但我更相信先生,你一定可以战而胜之,对吗?”
韦孝宽笑道。
柳敏笑而不答,尽力舒展四肢打个懒腰,长吐一口浊息,精神稍振,懒散道:“在下是秘密而来,功过皆由将军来背。”
韦孝宽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平安也失口发笑,大摇其头。
回到府中,径直走向阮玉的卧房。
推门入室,阵阵清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的味道令平安精神为之大振,烦恼和疲惫顿时抛诸脑后。
阮玉正在榻上打坐,一呼一吸都能看到丝缕雾气从口鼻中飘出,很是神异。
闻声,如水秋目睁开,长身而起,笑吟吟地说道:“你回来了。”
平安点点头,扶案坐下,笑道:“嗯,你在练功啊,口鼻都生烟了。”
阮玉面上一红,娇嗔道:“都怪师傅给我的功法,我也不知为何,以前练功从未这样过,现在倒好,一练功就跟烟囱似的,四下喷烟,止都止不住...”
平安哈哈大笑,打趣道:“这多好,你本来就爱做菜,现在自己就跟盘菜肴似的,一上桌就冒香气,又应景,又应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