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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故意受寒

当晚,志远仍在虚云屋里,和虚云同炕而眠。

虚云倒是劝志远去客房睡,说一来自己病已经好了,不用陪护了,二来自己的睡相不好,呼噜声大,怕吵到志远。

志远却坚持陪护在侧,他是真心感念虚云待他的情义:“军师爷爷,你明明巴不得能有我陪你过年,却因为怕我在李家难做人,反倒劝我年前赶回长春去!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我想多陪陪军师爷爷。”

夜半时分,志远人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却没有睡着。

早已适应了黑暗的一双眼睛,借着窗户纸上透的那点微弱的雪光,目光像锥子似的,钉在屋顶上。

睡不着,不是因为边上的老和尚鼾声如雷,而是心里有事。

首先,是梅子瑜的事,答应他容易,可要劝服李熙提供满铁调度人员情报,却绝不容易,这可是连张惠霖出马,都没能搞定的事,张惠霖在李熙心里那么有份量,可一样吃了个瘪。

其次,就是林有的事。

如果有哥,对自己,真的有非份之想……

如果是真的,那么,自己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将变成一个烫手的山芋。

这才是真正让志远睡不着的原因。

志远本就聪明而又敏锐,一直以来,林有待他有多么的好,有多么的心疼他,这个他心里早就有数。

林有总把志远对林家之恩挂在嘴边,林有的母亲,更是至今见了志远,仍拉着儿女给志远下跪,搞得志远都不敢上林有家了,自己年纪轻轻的,岂可总这么受一位长辈的大礼?

一直以来,志远把林有对他好,都看作是林有出于自己是林家的救命恩人,还出钱给他那快全瞎了的母亲治好了眼疾,矢志报恩,与自己之间的主仆之情。

还有就是自己身体不好,容易生病,林有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关心照顾自己,志远将之看作是林有怜惜自己体弱多病,与自己之间的兄弟之情。

主仆之情和兄弟之情之外,还有没有别的?

可千万别摊上什么爱慕,更别是对自己的身体,有了不应该有的欲望……

应该不会吧……

自己有过暗示的,当李阎王出言调戏自己,虽然明知他是在开玩笑,自己还是对着李阎王抬腿就踹,有哥不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明知自己会反感、会炸毛,有哥应该不敢也不会去入那个不应该入的坑!

志远眼光光的,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房顶。

成天逛窑子的李阎王,笑自己是个雏,这么大了,还没和女人睡过,不解风情,那犊子,拉不动自己去逛窑子,就总怂恿自己把关二妮给收在房里,当通房丫头:“那二妮只迷哥儿,哥儿就把她给收了呗,有人给你暧被窝,你也好开个荤通通人事!不尝尝男欢女爱是什么滋味,能搞明白为什么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吗?哥儿聪明,看人一向也准,可我敢说,这不解风情,让哥儿看人看事的眼光,打了折扣!”。

一念及此,志远心里沉重起来,忍不住坐起,一边轻轻的拉过被面上的皮袍,围住肩膀,一边在想:会不会正是因为自己“不解风情”,在林有一事上,托大错判了什么?

林有有着山一样的强健体魄,卓越的才能,临危不惧的霸气豪迈,可这个在外头能让强敌也敬畏的“鬼见愁”,到了自己这里,百炼钢却化为了绕指柔,声音那么温和,动作那么轻柔,眼里满是爱怜关切,服侍照顾自己时,比老妈子还老妈子,就算是被人讥笑是“林大娘”、“林大嫂”,他竟然也不恼!

还有,林有的弟弟,才十六岁,去年都已经娶了媳妇了,反倒是林有,过了年就已经二十八了,却至今还没娶亲。没跟自己之前,是因为林父肺病搞得家徒四壁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穷,娶不起亲,眼睁睁的看着原来相好的姑娘,被逼嫁人,可跟自己做事之后,自己不但帮林家盖了房子置了地,林有成为东青龙后,月钱更是明心堂里头一份,一个月一百五十块,林家是吃穿不愁,别说是林有只娶一个媳妇,就算是三妻四妾也养得起,可每回和他说娶媳妇的事,他都不起劲。

志远越想越不对,不管夜多深天多冷,只要自己忍不住咳嗽,过不了多久,有哥就会出现,嘘寒问暖,去为自己煮姜汤,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至少李阎王胖子他们都没能像他这么上心……

林有对自己的“好”,到底只是出于报恩和忠诚,还是对自己真有那个意思,有非份之想?

黑暗里,志远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绝不容别人、特别是自己的亲随,对自己有非礼之心!

可同时,也深深的警醒自己,必须冷眼查看清楚,切不可冲动,不能冤枉了好人。毕竟一直以来,有哥看自己的目光,就算是在满眼爱怜的时候,眉梢眼角,也并不带狎昵情欲,自己虽不解风情,但自信别人对自己是否有邪念,还是看能得透撤的,李阎王那犊子,在自己面前偶尔还调戏个一句半句,可有哥从来没半句越礼之言,自己生病有哥陪护自己时,即使边上没别人,有哥也从来没有乘人之危对自己动手动脚过。

有哥应该只是因为自己是林家的恩人,太在乎自己、太忠心于自己而已!

山芋若烫手,扔掉就好,给林有安排个体面的去处,把人调开,并不是多难的事,但兹事体大,若有错判,对于自己和明心堂,可是不小的损失。

黑暗里,志远长出了一口气,暗中祈祷,但愿所有的这些,只是自己疑心生暗鬼,有哥对自己,压根儿就没有非礼之心。

志远是真心的舍不得林有。

毕竟这是林有,是关心爱护他的人,是在危险面前,第一时间就一把把他拉在身后护着的人,是能舍出命去保护他的人,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的人,是宁愿委曲自己,也跑去顶木墩子成全他权威的人,最难得的是,有哥对自己一向宠溺迁就,却大事不糊涂,深明大义,甚至是不惜犯颜苦谏,只为规劝引领自己走正道,让自己终有一天,能重回浑河堡,和爹爹父子团聚。

志远在黑灯瞎火的屋里坐着,竖起耳朵,屏息凝神,听着院子里的动静。似乎是有人从客房居士寮那边过来,走进了僧寮这边的院子,略一停留,就又回客房那边去了。

听脚步声,志远知道,这是今晚值夜的胖子,在悄悄的巡视。

之所以会巡视到僧寮这边,是因为自己在这边陪护虚云和尚,对于值夜人来说,首要的就是保证他这个“哥儿”的安全。

听见脚步声远去,志远悄悄的爬起了身,蹑手蹑脚的下地,出门。

胖子才来过,那么正常在半个小时之内,他不会再过来了,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地盘,不好走动太勤,而且这是白云寺内,环境并不凶险,没必要高频次的寻查。

半小时的空档,足够志远做他想做的事。

深更半夜的,出去干啥?身上就一套睡衣,什么套头毛衣、呢料裤子,什么也没穿,貂皮大衣也不穿好,只披着,就不怕受了寒?

他就是想受寒,整出一场病来,明天一早就回长春了,这会子要受了寒,到家时,应该能烧得蛮烫了。

梅子瑜托请的事,自己既然答应了,便要尽最大的努力,帮梅子瑜说服李熙,提供满铁调度人员的相关情报,为策反行动提供突破口。

可李熙,并不是那么好说服的!危险性达到一定程度的事情,他压根就不会碰!

连张会长出马,都没能说服李熙,只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被李熙一顿训斥:“明知危险,还去送死?梅子瑜没脑子,你也没脑子?!他说不会连累到我们李家,你就真的全信?我告诉你,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就算梅子瑜不惜命,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可不是他想死就能死的!你也是特训班科班出身,抓捕必须留活口的谍报人员,要怎么做,我相信森田贞男也教过你们,领子上涂毒、假牙里藏毒之类,是能速死,可就算当事人没有犹豫,这也是必须籍由一个特定的动作才能达成,是动作,就有动作时间,就有被打断的可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等最终可能危及自身自家的事,你不退避,还往里头掺呼?”

接下来李熙也绝不会听自己细诉缘由,要么是脸一黑,一个眼色示意,站在书房门外的朱厚辉或大温,就会立马进来,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自己拎起来扔出书房,不让自己在李熙耳边“聒噪”,要么干脆直接上“家法”,是罚跪还是按在茶几上打屁股,不好说。

什么时候李熙不会脸黑、不会拂袖而去、不会动用家法,肯耐心的听自己细说缘由?

自己生病的时候!

只要自己生病,李熙总是彻夜的守在床边,温情脉脉,特别好说话,特别宽容,自己纵有不是,他也不会过于责备。

那就整一场病出来!自己这个经寒易病的体质,有时也不全是坏事!

零下二十几度的深夜,门外北风呼呼,出去挨冻,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没法子,谁要自己作茧自缚,答应了梅子瑜呢!

志远闪身出门,立马就是一个寒战,大衣一脱开,更是冷得发抖。

志远早有准备,托着他自己的手帕,立即一手捂上自己的口鼻,被寒风一激,已经立即就要打喷嚏,志远怕动静大了,惊醒屋里的虚云,惊动隔壁院子里,今晚值夜的胖子,打喷嚏绝对要用手捂着!

志远设想,要真想冻出病来,怎么着,也得在风地里站五分钟左右。

喷嚏一个接一个,鼻涕也下来了,身上就一套睡觉时穿的单衣裤,只感觉,那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似的,能直接吹进骨头缝子、吹到人的五脏六腑里去!

妈的,这哪里顶得到五分钟啊,手帕沾了鼻涕,一下子都冻硬了!志远决定数数!再数个60下,大约是一分钟,就进屋去,就这一会子,耳朵都已经开始疼了,别把耳朵冻掉了。

可还没数到10,就听到动静,急抬眼看时,一条黑影已经飘进了院门——那身形,明显不是胖子!

看身形,竟然是林有!

这会子,林有不是应该在被窝里吗,若是胖子,好歹还能听到动静闪回屋里去,林有身形太快动作又轻,这会子都快冲到跟前了,这可怎么解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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