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坠青打碗
“猛子，王叔今天什么时辰能回来？”
王全最近离开家的时间越来越久了，就算是王猛先前不提起他爹的异常，司月也早就察觉了出来，但她无意于探听别人的秘密，便一直当作不知情。
王猛瘪瘪嘴，面露不满，“谁知道呢？我爹那人，有什么事也不会跟我讲的，指不定又去给哪家的女人献殷勤去了，之前他不还对婉婶……”
说到这里，高壮少年突然止住了口，眼神心虚地瞥向司月，生怕自己的话影响到对方的心情。
司月听到王猛提及母亲司青婉，登时便把头扭到了一边，不想泄露眼中的情绪。
三年了，天知道，这三年里，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司青婉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都在担心，母亲有没有顺利到达天显，有没有被坏人欺负。
至于司青婉能否找到她那个名义上的爹，她真的是从未想过。
在她看来，一个负心人，根本不值得她母亲如此痴情对待，更遑论，还要让司青婉独自冒险去找寻那男人。
……
与此同时，乌啼山南端外围的一片竹林深处，一缕炊烟袅袅升起。
走近了看，才能发现，被众多竹子环绕的一片空地前，有三间竹屋并排矗立。
其中一间屋子内，还不时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过了一嗅儿，旁边另外那间冒着炊烟的竹屋内，走出来一个中年大汉，他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黑色汁液，像是药物之类的东西。
看这大汉的长相，赫然就是中年版的王猛，王全本人无疑。
只见他走进那间有人咳嗽的屋子，把汤药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又走到床边，把躺在床上的那个发色苍白，脸色惨白的妇人扶起来，轻声说道：“青婉小姐，您该吃药了。”
“老王，算了，没用的，这些药，根本无法治好我的身体，我现在，都快成药罐子了，咳咳咳……”
听到对方咳嗽，王全立马递了一块边角绣蓝线的白色手帕过去。
“谢谢，咳咳……”
大汉王全面露不忍，别过脸去。
不多时，王全重新回过头来，紧皱眉头，看向司青婉，“青婉小姐，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您如果知道有什么药能治好您的身体，一定要告诉我，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会把药给您找到的。
您到底是真的不清楚，还是药的来源太难，不想告诉我。”
司青婉闻言，面色发苦，想不到曾经的憨厚人，如今也变得聪明了。
但是，她自己也不敢保证，神级上品丹药，是否真的对自己的身体有用，又怎么会胡乱说出口，让他人为自己去冒险。
这种能在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就算是在天显大陆，恐怕也只有那些大势力的人，才能够保住。
对于她这个没落司徒家的后人来说，拥有神级上品丹药，是多么渺茫的事情。
“老王，你不用白费力气了，药我就不吃了，趁着现在有时间，你带我出去外面走走好了，我还想再看看这乌啼山的景色。
在乌啼山住了这么多年，我都还没有好好看过它。”
当年从乌啼镇消失的司青婉，在这竹屋里，一住就是三年。
起初，她的病情不太严重时，还能时常偷偷去观察司月的训练。
可是到了今日，她连靠着自己走出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司青婉的话一说完，王全就把旁边一张四脚带有轮子的椅子，挪动了过来，方才小心翼翼地把她给抱上去。
抱的过程中，病弱的司青婉，在王全强壮威武的身躯衬托之下，显得更加瘦小了。
随后，王全又拿了张三尺见方的薄被子，铺在她的腿上。
王全这一连串的动作，看上去很是娴熟，像是习惯使然。
紧接着，他稍一用力，椅子就被平稳地抬起，重病的司青婉坐在上面，双手颤颤巍巍地扶着两侧的把手，表情从容。
不多时，王全推着坐在木质轮椅上的司青婉，走到了一处小山谷上方的平地停下。
沿着此处向远方的天空眺望过去，林木郁郁葱葱，鸟儿在空中起舞，五颜六色的楔四处遍布，乌啼山南端的美景，尽收眼底。
“这里真的好美，老王，你以前怎么没想起来带我来这里转转呢？”
雪白的发丝被微风吹动着，司青婉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随口和王全说起话来。
王全见司青婉喜欢这里，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双手紧握着木椅后方的靠背处，斜低下头，看向她的侧脸，憨笑道：“青婉小姐，我也是前几日偶然间发现这里的，不知何人在此立了块儿碑，想来这应该就是此处山谷的名字了吧。”
说话间，王全指了指左手边一块老旧的石碑。
石碑高约一尺，宽半尺有余，和地面的尘土颜色接近，旁人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司青婉顺着王全所指的方向望去，石碑旁几朵粉白相间的楔，引起了她的注意。
“晋国的地界上，怎么也会有这小旋花……”
晋国的气候，并不适合小旋花的生长。
司青婉是药师，对很多可入药的植物的习性都有所了解，是以她才觉得这花生长在这里，好生奇怪。
“哦？我那日见得此花时，它还只是花苞，没想到花也识人，知晓青婉小姐您要来，它就开花了。”
“呵呵，老王，万物生长，皆有它们的定律，怎会受凡人影响……”
司青婉话说到一半，方才看清石碑上内凹的三个刻字：坠青谷。
“坠青谷，小旋花……”
她低声重复呢喃了几遍这两个名字，忽而仰头面朝向天空，双目闭合，眼角不自觉溢出了泪水。
“青婉小姐？青婉？你怎么哭了？”王全见司青婉落泪，心中没来由地紧张。
“老王，我的时间不多了，或许……”司青婉欲言又止。
半晌，她方才嘀咕了一句，“都是天意……”
小旋花，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名字，打碗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