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窝火
南薰殿内,灼灼低着头恭敬地将那碗汤药递到崔钰手边。
男人接过来,舀起一勺在嘴边吹了吹,这才小心翼翼地喂到冥魅嘴边。昏睡中的女子辅一闻到那苦涩的药味儿便皱起了眉,怎么也不肯张嘴。
“有酥糖么?去拿点酥糖来。”崔钰转身对灼灼吩咐着,小丫头闻言使劲点了点头,风风火火就朝外面走去。
见人退下了,他便又舀了一勺药,对着床上的人小声说了一句,“魅儿乖,喝完药有糖吃。”
这一次,唇瓣下的贝齿不再那么紧紧闭着了,崔钰笑着将那碗药一点一点都送进了她嘴里。
待灼灼回来的时候,看着那空了的药碗,惊得目瞪口呆。
“大人,你是这么做到的?”
之前她和良姑两人费了半天劲都没能撬开公主的嘴,怎么他一来就成功了?
“也没什么,公主怕苦,我说要给她吃糖,她就张嘴了。”他说的云淡风轻,灼灼却佩服的五体投地。之前对崔钰的那点不待见瞬时烟消云散,只要能让公主的裁起来,那就是她的恩人。
盈盈福了福身,又问了一句,“大人还未用午膳吧,奴婢让膳房给您弄点吃的。”
她此刻恨不得他住在这南薰殿才好,生怕一个不小心公主的病就又会反复,故而侍候得格外周到。可崔钰却摆摆手,冥魅病着,他心里担心,什么胃口也没有。
指了指那块握在她手里的玉问了一句,“公主一直拿着这东西么?”
“昨晚从宫外回来就一直攥着不撒手,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贝疙瘩。”灼灼点点头,对那东西的来历也不清楚。
一时间,男人眸光里的璀璨笑意如星河万千。
冥魅昏睡了一下午,崔钰便陪了一下午。两个人守着这一室静谧,浑然不知宫外早就闹翻天了。
尉迟宝琳闻听陛下嫌弃他拖累了公主,怄得心肝肚肺都疼起来。本来被那妖怪一下子甩到一边,他的身体和心灵就都受到了打击,结果好端端地又被八字所累,简直憋屈死了。
再加上知道崔钰被叫去了南薰殿,尉迟就更不能淡定了。
“打前阵刺伤那妖怪的是我,拖延时间等李淳风来的还是我,保护公主没受伤的也是我,怎么最后好处一点没落在小爷我身上,全都便宜了崔钰!”
话还没说完,男人便捂着伤口哎哟哟地呻吟起来,一旁伺候的小厮也不敢答话,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生怕惹祸上身。不过好在他现在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就是想打谁一顿撒撒火,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除了尉迟宝琳,最窝火的还要说是长孙蓉嫣。
女子辅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青葱十指狠狠扎进手心里,恨得银牙都要咬碎了。她不但恨汝南公主,连带着尉迟宝琳也腻味起来,在闺房内直接就骂出了声,“那妖怪怎么没把她拆骨扒皮地吃了呢?”
一屋子的丫鬟都吓了一跳,她贴身的婢女芸儿连忙走到跟前道,“姑娘,这话可说不得,再怎么着那也是公主啊。”
“公主就能抢人丈夫?公主就能不要脸了?”
见她骂得难听,芸儿只得将人都屏退出去,屋里只自己一人伺候。
“好姑娘,你也说了,崔大人是咱们府上的姑爷,那是陛下亲口定下的,有圣旨为证。这天底下的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和陛下对着干。尤其是汝南公主,她若是这么做,那不是跟打了圣上一个耳光子一样么?圣上再宠她,也不会任由她做出此等没脸的事儿的。”
芸儿又是端茶又是给长孙蓉嫣抚心口,好话说了一箩筐,才把她给稳住了。
“那你说,崔钰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来提亲?母亲之前去了一次韦贵妃宫里,回来就只叫我准备着,我这都准备了快两个月了,可崔家愣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你叫我怎么能不急?”
饶是她说的句句在理,芸儿此刻也不能顺着她说,不然那火越烧越旺,万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首当其冲就要跟着倒霉。
“小姐,之前十年都等了,还怕多等这两三个月么?”拍拍她的手,芸儿劝慰道,“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一句话说得长孙蓉嫣一愣。
是了,十年她都等了,还怕这短短数日么?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了陛下,不但不能尽快把自己和崔钰的婚事敲定,还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白白便宜了别人。
这样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情,她才不会做。
她又不是尉迟宝琳!
过了今年,她就整整二十六岁了。即便她身世再好,京城里也没什么门当户对的人家可以挑了。可若是要她屈就,别说寒门效,就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她也断断不肯。
而要想嫁个差不多的,那不是做妾就是续弦了。
让她当人姨娘,那还不如叫她死了痛快。要是续弦,她也就只肯给崔钰一人填房。
好歹,那是她心尖上的人。
这么想来,长孙蓉嫣就是再急再气,也得逼着自己沉着应对才行。
那男人将她的一生都耽误了,他不负责谁负责?
长孙蓉嫣此刻并未意识到,那陈年的爱积地久了,竟也有些变味儿了,不是浓情蜜意的甜,反而又苦又涩,冒着酸气,让人避之不及。
拢了拢头发,对身边的芸儿道,”你说的对,方才我不该那样。既然陛下心疼公主,我们做臣子的,也只能跟陛下一条心才是。”
“只要公主好了,陛下龙心大悦,我们才能好。是不是?”
芸儿倏地松了口气,忙应和着点了点头。却没想到长孙蓉嫣接下来的话,让她一颗心又悬到了嗓子眼儿。
“既然如此,那我作为侍郎的未婚妻,理应与他共进退才是。多一个人帮忙,兴许公主好的还能快些。”女人说这话时脸上挂着一丝冷笑,那字面意思和她的语气一点不挨边,根本全是违心的。
上次在马场的时候,她便想好了对应策略,只是一直没逮到机会。这一次,保证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