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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犹似故人归

“听说那裘松被判了斩刑,刘家公子半点事都没有,”绿萝鼓了鼓腮帮子,“便宜他了。”

好端端的的一条性命,就被那两人害没了。

姜倾倾笑了笑。

刘睿虽然免了流放,但私下买卖女子依旧是大罪,刘院使向王上求情,以罚俸三年才换得刘睿的安然无恙。

虽说是罚俸,却是用当年救了王上三回的一身功相抵了,也可谓是用心良苦。

马车咕噜噜的走过青石街巷,在一扇门前停下。

姜倾倾掀了帘子,吩咐绿萝和小娃娃在这里等她。

刘府经历一场变故,平添几分萧索,来往的下人放轻了手脚,似怕惊动了主子。

偌大的府邸静悄悄的。

刘同济独自坐在正厅里,看向来人。

身形掩在幂篱底下,男女不辨,只听声音是个女子。

“你费尽心机,想要我做什么?”他问道。

“问你一件事罢了,”姜倾倾的目光透过面纱落在他浑浊的眼睛上,“当年...长祭司是怎么没的?”

饶是刘同济有准备,仍然惊得措手不及。

“你是谁?”猛然脱口的声音甚至有些尖利,剧烈的心跳几乎成了耳边唯一的声音。

不是没想过他无意间结了仇或是得罪了什么人,但...为何是这件事?

她是谁?

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她曾是大胤的少祭司巫溱,后来是边境的女奴丑丫,现在是将军府的四姑娘。

她从北漠回来,找一些人,杀一些人。

姜倾倾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站在那里,宛如一尊无常。

刘同济捏了捏手心的汗,身子在静默里一点一点僵硬。

半晌,才压着嗓子开口:“当年祭司大人染疾,宫里传唤我...”

那是他第一次踏进祭司殿宫门,也是此生唯一的一次。

“宫人说大人有些咳嗽,那日还咯血了,我给祭司大人切脉问诊,按痨症开了方子,”他顿了顿,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依照问诊出来的症状确实是痨症。”

“为确保大人无恙,我宿在偏殿里亲自为大人煎药,日日切脉,半月余后稍稍好转了些,虽说痨症无法根治,但已经好几日不曾咯血。”

“我便将方子交给宫人嘱咐每日按剂量煎服,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府,结果...“刘同济看向她,润了一下干哑的喉咙,”一只脚未踏出祭司殿的宫门,就被神色慌张的宫人拉了回去。”

“祭司大人突然咳血不止,就那半日里...没了。”

当时他一手的血,茫然的在那里坐了半日。

“不是痨症。”姜倾倾的声音有些冷。

师父的身子向来康健,平日里连风寒都不成染过,怎么可能会有痨症。

“是,”刘同济疲惫的点了下头,“痨症不会发作这般快。”

且明明先前好转了的,就算病情真的加重,也只会日积月累之下最终才无力回天。

“当时祭司殿里乱作一团,整个太医院都去了,俱是束手无策,宫人最后去太子府请了一个人...”刘同济说道,“太子府网罗天下奇人,有个钻研天下毒物的客卿,叫贺秋。”

当初在大殿里看到那人时,他被一道惊天霹雳炸醒。

“那人将祭司大人和殿里上下都查验了一遍,却什么也没说。”

“后来王上下了丧昭,长祭司突发急症,不幸归仙...”

他从那道宫门里出来,穿过长街徒步走回府里后,大病了一场。

对于祭司殿中的事自此烂在肚子里,不敢向人提起半句。

若是因为他的误诊,才导致祭司大人耽误了病情和时间...每每想到此处,就遍体生寒。

姜倾倾没有继续开口,听到这里便转了身。

不管那日的殿中掩盖了什么,还是真的什么也没查出来,天底下总有人知道真相。

至少,有一个人是在明处的。

那个取了她命的人。

刘同济看着她跨出厅门,又慢慢消失在拐角处。

在椅子上静静坐了片刻才迟钝的转了一下眼睛。

这京城,要起风了。

......

姜倾倾让小娃娃直接送她回了将军府。

马车停在角门边上,守门的婆子给两人开了门。

没走出几步远,那婆子忽然想起什么,在她们身后提声道:“姑娘,红樱方才来了两次,瞧着是在等您。”

姜倾倾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红樱姐姐不在院子里等,跑这里来作什么?”绿萝奇道。

往日里也没这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

姜倾倾想,怕是府里出了什么事,但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角门离着竹兰苑尚有些远。

两人穿过抄手长廊,又转过拐角时,突然遇上一个人。

来人似听到脚步,自然而然的慢下来几分,姜倾倾下意识的抬起头。

大抵是刚从营里回来,一身的寒甲凛冽,眉眼利落,棱角分明。

一如当年他走时的模样,说要给她带一壶北漠最烈的酒。

北漠最烈的酒没喝上,风沙她倒是灌了不少。

姜珩。

名字在舌尖转了转又咽下去,姜倾倾开口,眉眼弯了一下:“兄长。”

姜珩点点头,与她擦身而过,眼角都不曾落下半分。

等背影消失不见了,绿萝终于长松一口气,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冰渣子。

“小姐,大公子走远了,咱们也走吧。”

见姜倾倾望着人离开的方向不动,绿萝轻声提醒道。

姜倾倾回过神,收回复杂的心绪。。

当年初见之时,她同姜珩打了一架。

姜珩自小就是丰京城里的一霸,京中的小公子们几乎被揍了个遍,就连巫臣月也没能幸免,至今她也不知那两人是如何打在一起的。

她撸了袖子找上门去,那时候年岁小,师父还没有教她习武,动起手来自然没什么章法,力气却是天生的。

两人打红了眼,姜珩被她死死压在下风,一发狠就往她肩上咬了一口,大将军急冲冲的赶来拎着他的颈子才让人松开了。

鼻青脸肿的被大将军关了几天黑屋不说,还被她笑话了好几年打起架来跟个小姑娘似的。

她当时被师父拘起来练了半年的簪花小楷,后来就再也没同人动过手。

肩上的牙印如今还有一个极浅的印子,中间有个豁口,像是下嘴的人还在换牙。

姜珩开始长年出征后,时不时的会带些小玩意给她,她四处游历,看到什么稀奇的物件,也会给他和巫臣月捎些小东西。

是她在京中唯有的两个玩伴。

而今我遇故人,故人见我却是她人

“小姐快些走吧,万一大公子等下杀个回马枪...”绿萝见姜倾倾仍旧没有挪动步子,忍不住催促道。

总觉得与大公子见上一回就要折一回寿。

姜倾倾失笑,转了身回院子。

“你对大将军崇敬的很,怎么就这么怕大公子?”

同样都是沙场出来的人。

“那可不一样,”绿萝摇头,“大将军那是威严,大公子...压根是个冰坨子。”

冻到人骨头缝儿里了。

姜倾倾默然。

这人以前虽然冷,但也不是这般拒人千里的样子。

就算如今的将军夫人是续弦,他们同父异母,那也是嫡亲的兄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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