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为情所困
“大家，你都在这站了很久了。”万春奉着茶又放在御桌上，大家自从今早上完朝回来，就一直站在这里，连动都不动一下。
万春暗自摇头，这茶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次，大家却从未喝过一口。
萧然站在窗前，望着昭阳殿外的景色，红墙绿瓦，栉次鳞比，庄严肃穆，多少年了，这里的景色都未曾变过。
过了许久，萧然开口：“万春，你跟朕多少年了？”
万春细想，自己被派到大家身边伺候时，他才六岁。第一次见大家，那时本以为不过是个王候公子，待见到真人时，却是吓坏了。
六岁的孝，瘦成皮包骨，面上丝毫没有血色，比宫里伺候人的奴才还不如，对上他的一双阴暗的眼睛，仿佛自己什么心思都被他看透。这些年来，大家过得怎么样，自己如何不知呢？
万春答道：“十八年了。”
“是呀，十八年了。”
萧然静静望着窗外的景色，六岁那年，娘去世，我也被送入宫中，我在宫中的岁月比在王府的岁月还要长得多，可是为什么那段这么短的岁月，自己却无法忘却，就好像父王的强迫深深刻在娘的身上，却也深深的刻在自己心上。
本该放下的仇恨，却无法忘却，只因为自己身上流淌着他的血吗？
就连昨天晚上，自己的疯狂，何尝又不像他？样貌像他，性格像他，就连手段也像他。
他不允许自己爱的人爱上他人，深深控制着白柳，在宫中与白柳私通；他不允许娘死后与他不复相见，在房里与娘的尸体共处三天，不肯下葬。
他最终战死西南，是战死的吗？
萧然摇头，这件事情，恐怕没有人比自己清楚内幕。
他的下场并不好，与他相关的女人的下场也不好。
那自己呢？
萧然走上一步，朕不怕下场不好，无非是下地狱，受尽身心折磨。
可是，若她的下场不好，萧然眼睑下垂，手中紧紧握着拳，不，她应该一生安康，幸福美满，儿女绕膝的。
“大家....”万春不得不唤他一声，大家的脸上戾气实在太重了。
萧然抬眸看向他，眼神警告。
万春赶紧跪下，头伏在地上，不敢在说话。
“不要妄图推测朕在想什么。”
万春跪着应道：“诺。”头还是伏着地，不敢抬头。
万春跪到腿都麻了，眼前之人，却还是未吭声，万春只能等待惩罚的到来，却并没有想到，耳边传来他的一句话，“她出生那一年，朕也是才六岁吧？”
万春愣住了，怎么大家会问这个问题？她是哪个她？待万春细细想来，看来就只有雅妃娘娘了，应道：“是的，雅妃娘娘也是在那一年出生的。”
“你说，人在世，究竟有没有因果？”
大殿上很静，萧然的声音纵使小，万春却是听得清楚，万春慢慢的抬起头，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
万春静默许久，还是斗胆答道：“奴才并不知道世间有没有因果二字，可是奴才在想，有也好，没有也罢，关键是过好这一世便足够了。奴才幼年家贫，家里连饭都吃不上，奴才只好入宫当太监，”
万春想到家人，眼里不禁涌出泪水，“当太监虽然没有了命根子，起码命保住了。”
“朕也曾没饭吃。”萧然语气平淡的说出这句话。
万春从未听他讲过六岁以前的事，但联系他的经历，也可猜出一个六岁的孝，流露出如此阴暗的眼神，就知道他以前过得并不好。
“大家.....”
萧然走出门口，说道：“还不跟来吗？”
万春立马起身，赶紧跟上去。
滴入竹筒的水声，在兰音阁里听得如此清晰，莫妍看着对面的人，这是又有心事了吗？
“还不下？”
萧然的声音打断莫妍的思绪，莫妍只好执起白子，看到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格局时，双眉蹙起，“陛下，你心情不好，也不必不留我后路吧。”
暖玉黑子在萧然的手中，萧然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看了那么多棋谱，你的棋艺也只是进步一点。”
莫妍说道：“进步一点好过没进步。”
萧然继续下了一子，问道：“你会想起他吗？”
莫妍下棋的手一抖，眼里悲戚，“能不想吗？说到底，他是为了我。”
清风吹进房内，带来花香，却也吹不散这里两人的愁绪。
莫妍收敛自己的神色，说道：“陛下，是为了雅妃娘娘而烦吧？”
萧然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
白子落盘，莫妍不理会萧然警告自己的眼神，继续说道：“昨天，雅妃娘娘来我这儿坐了一下，这事你应该知道，毕竟宫中都有你的暗桩。可是，有些细节，你的暗卫未必注意到。”
“陛下，你想知道吗？”莫妍含笑问道。
萧然面上无异，桌下的一只手却是紧紧握住，语气平稳的说道：“你想知道他的消息吗？”
莫妍执起的白子，掉落到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棋盘上黑白子的位置瞬间被打乱。
莫妍怔怔的看着他，最后，自嘲道：“我就知道不能跟你谈条件。”
“昨天，她来的时候脸上有郁色，还没聊的上几句，她便起身要走，茶也只是喝了一口。出门之时，心不在焉，差点被门槛拌到，要不是侍女扶着她，我都怕她走不回去。”
莫妍细细回想那些细节，她喝云雾茶时，脸上更悲戚，走路时，很明显发现她双腿没力，似乎，莫妍静静看着眼前的帝王，笑道：“陛下，她可能误会你我的关系了。”
萧然靠在椅背上，眼神淡漠的看着她，“你我有关系吗？”
“也是，我与你根本就没有关系。”莫妍知道，要不是他，眼前这位帝王根本就不会救自己。
萧然起身，正要离去，却被莫妍叫住了，“陛下，他的消息？”
“再过一年半载，朕便让他回来。”
莫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最终说道：“陛下，有些缘分在时，要懂得珍惜；莫要等到错过了，才后悔。”
那一身玄衣的男子已经不见了，不知他听没听见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