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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问君何所思(2)

怀素见她这般郁郁寡欢便给她支招,称男子大都喜欢温良贤淑的妻子,侯爷最近正忙得不可开交,她不应该给他添烦心事,又叫她早间带些糕点去宫中瞧他,给他陪个不是;晚间携被褥搬去他的厢房就寝,并好言相劝,说他们本是夫妻,理应如此。

伏音听着也觉得有理,前者因时效已过,怒气已消,后者又以“他俩本就两情相悦,这样做也未尝不可”为由说服了自己,便次日赶早做了些吃的去掌事局瞧他,哪想被门口的侍从拦住,称御史大人正在审查机要文件,不便见客。

她一听便乐了:“我是去见连城侯,不是见御史大人。”

那俩侍从互相看了一眼,惊讶道:“连城侯就是御史大人,王上前些日子封的,夫人竟不知?”

她闻之一愣,反应出个所以然后,心里堵得发慌。

他竟什么都不肯告诉她了。

这时,掌事局的门“吱”地一声被人从里推开,她定睛一瞧,竟是子夜。

见伏音在门口,容玦也是一怔,看到她手中拎着的篮子,心下也明了了几分;门口侍从见他出来,忙向他行礼。

他们诚惶诚恐的模样引得伏音不解,却见容玦将她视若空气,直接对那二人说:“备车,去学士府。”

“子夜,”见容玦快越过她而去,伏音一着急扯住他的袖子,“我给你备了些粥跟糕点,过会儿记得吃,”不及他有所反应,又松开手,着急忙慌接着道,“知道你最近很忙,也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我特意做了我比较拿手的云糕,你把它吃完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怀素告诉她,婚姻是靠两个人一同维系的,无论是非对错,各退一步,总归是好的。于是,她便退九十九步,他只要退上一步,他们就还可以回到从前……

容玦沉默着不动,也不去接那篮子,任伏音这么持着;一侍从见状,怕她尴尬,忙接过篮子,赔笑:“多谢夫人,在下替大人收着。”

“谢谢。”伏音亦回以笑颜,收回的手却又无处安放般来回绞着另一只。

“夫人不必客气。”那人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

容玦瞟了那人一眼,未置一词。

他变了。她想。以前的那个少年郎从来不会这般对她熟视无睹。

“那我便回去了,你们忙吧。”

见她转过身去,容玦想都没想就叫住她,脱口而出:“我从未……”

她听容玦开口,便回身疑惑地看着他:“从未什么?”

他却垂下眼睑,不去看她,道:“我是说,今晚我会回府住。”

伏音愣了愣,应了声“好”,便远远走开了。

*

容玦目送她远去,方坐上马车,闭目凝神片刻,帘前两侍从的对话却无征兆地钻入他的耳膜。

“大人似乎不喜他夫人。”

“哼,我也瞧出来了,我瞧那夫人怪水灵的,人又客气,哪里不好了?大人不喜我倒好这一口。”

容玦蹙了蹙眉,且听他二人继续道:

“嘘!你可小声点,要是被大人听到了……”

“没事儿,他睡着呢,”说着,他拿出那篮子,“哎你瞧,人家小姑娘辛辛苦苦做了这云糕巴巴地给送来,里边那位倒好,把人晾那儿,一个子儿都不往外蹦,连瞧都不瞧……”那人啧啧嘴,连连摇头。

“那云糕好吃不?”

“还没吃,一会儿得空咱俩分着吃。”

“咳!”听得里间重咳一声,那二人吓得挺直了背。

很快,容玦便撩帘道:“那一篮糕点呢?”

“这儿,大人。”那侍从忙将它递给他,多嘴嘟囔了句,“你刚才不是不吃嘛。”

“我何时说过我不吃?”容玦挑眉,“还有,以后再叫我听到你们聊不该聊的东西,就马上把你们送到刑部,个个拔了舌头去。尤其是你,胡六!”

胡六,即是适才接过篮子、称伏音合他胃口的那位,也是在伏音乔装成灵心时赠她狐裘的那位。

胡六纳罕:为何尤其是我?

容玦合上帘打开篮子,见其中有各式各样白白糯糯的云糕,还有用瓷壶装着的小米粥,他小心翼翼拿出一块方方正正的云糕,竟有些舍不得吃下去。

他摇头自叹,把它塞入口中。

这两天她厨艺精进不少,云糕甜甜糯糯,米粥咸淡可口,味道甚佳。

只可惜,这应是他最后一次尝到她做的东西了。

*

伏音黄昏后拎着大包裹小行李入住东厢房,铺好被褥,准备给他个惊喜。

她本意并非如此,特别是在午间见过他之后,她就笃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即子夜在故意冷落她,且毫无征兆、毫无理由。安伯就此事对她加以疏导,称侯爷太忙,时常考虑不周、心不在焉也实属正常,怀素亦在旁附和,叫她按原计划行事,说顺便也可检验下侯爷真正的心意。

她本是不屑的,想像旧时所看话本中的主人翁那样做到“你若无情我便休”,可等她到了东厢房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猜想他回来看到进屋见到她时会是怎样的表情,是惊讶,是开心,是生气,还是其他?

后来她想,他大概是会生气的,毕竟这几天他见到她从来都是板着一张脸,毕竟他俩之间的关系早已比不上从前。

她设想过万千可能性,以致于等那幻想话本的主人公真正到来时,她已产生了朦胧的睡意。

怀素叫她梳洗后直接在床上等他,她依言照做,只是在他推门进来后,愈发忐忑了些。

她曾问怀素,万一他半夜把她撵出去了,她该如何;怀素则叹了一口气,说:“这侯爷是真正入了你心坎里。”伏音闻之笑而不语,因怀素说得有理,她无法否认,又不好意思承认,只得作罢。

是的,她媳子夜,媳到想要把他奉若至宝、护进心坎。

她裹着薄被缩在靠墙的一侧,又偷偷睁眼去瞧他,见他丝毫没有过来的意图,倒是走到桌边落座,又拿出张纸,提笔不知要写些什么。

透过床前幔帐,她实在瞧不清他的神情,只见他拿笔蘸了墨,手臂却僵持在半空,迟迟不肯落笔,着实古怪得紧。

瞧得久些,忐忑便被困意取代,她裹着那层薄被,慢慢入了梦乡。

梦里有人在捏她的脸,尽管那人下手很轻,她还是因他手上的茧感受到了一些,但她却不感到腻烦,反倒蹭蹭那手心渴望他触得再久些。

后来,她心下就明了,此梦非梦,乃为现实。

而唤醒她的那人便是容玦。

刚睁眼时,她分明看到他眸中似嵌星光,正一眨不眨注视着自己,可再度睁眼时,他却已然避开她,神色冷淡,盯着床榻的一侧沉默不语,让她恍然生出“先前所见皆为错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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