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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凤栖梧桐院(4)

看着沫儿蹦跳着远去的背影,被晾在一旁许久的南暝澈忽而开口:“不惜得罪两人,搏取一人忠心,王妃斟酌损益后得出的结果,当真令人瞠目。”

“哦?”伏音忽然觉得异常可笑,面色微寒,紧盯着眼前人,“陛下,一味利用别人、欺骗别人、讨好别人,真的那么有趣吗?”

南暝澈一转头便发现她眸中流露出的不屑。

他面色微变,笑意不减,目送着那袭红衣走向路的尽头。

……“或许在陛下眼里,名利,权益,财力异常珍贵,但在伏音眼里,它们一文不值。”

最后,她是这么告诉他的。

伏音,你可知,并不是你认为,有些东西廉价,它就会一文不值;也不是,你认为有些事不必做,它就不需要做。

伏音,你终归会踏上我的道路。

即使,这也不是我愿看到的。

“陛下,王妃可能已经知道我……”“赤凌”向他汇报。

“许墨,我知道,不然,”南暝澈赫然睁开双目,笑意奇诡,“陪我演出戏。”

*

“拜见娘娘,奴唤怀素,王上派奴来照顾娘娘起居。”刚打开院门,便有丫头向她行礼。

“你认得我?”

怀素笑而不语,眼眸弯弯,煞是好看,竟伏音鉴定,是个美人胚子。

“你是这里的……丫头?”这么漂亮的人,南暝澈为什么不纳入后宫?

“娘娘是见奴婢太好看,嫌弃我不成!”怀素戏谑道,一时间令伏音结舌。这么……率真的女婢,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不嫌弃。”

怀素吩咐几个女婢打开了房门,垫好坐垫,备好茶水,领伏音进屋。

“……凤栖宫是由王上亲自设计,派人建造布置而成。自建成以来,日日由专人打扫,风霜雨雪从未停歇,奴婢来这里有一年了,桌椅摆放、器具布置还是照着原来的模样,娘娘,你看看,可满意?”

“你说…这宫殿是陛下设计的……”伏音看着周遭的一切,觉得恍然若梦;只因这里与她在幻璃的住处有九分相像。

“是。”

南暝澈?怎么会是南暝澈!在伏音的设想里,赤凌被关押在南暝澈的宫里的暗室中,帮他画出自己的厅内布置,让他做足了钟情帝王的形象,以欺骗……

“娘娘,王上这么喜欢你,当初你为什么要……”怀素见伏音眸中有泪,自认是自家娘娘被陛下真情打动热泪盈眶,不由脱口问道。

“在这期间,宫中可有旁人来过?”伏音对她的提问不置一词,反问道。

“除了王上偶尔来这儿坐坐以外,就没人进来过,就连羽翔宫的那位来了都被奴婢拒之门外,因为王上曾经吩咐过奴婢,凤栖宫是给未来王妃住的,决不能有半点马虎!”怀素学着南暝澈的腔调,灵动的眼睛一眨一眨,偷觑着伏音的神色,期望能从其上看到一点羞恼,可惜伏音只是含笑地看着她,斟满一杯茶水。

“奴婢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娘娘回来,怀素发誓,以后一定保护好娘娘,不让娘娘受半点委屈,否则……”

“你累不累,喝口茶吧!”伏音将斟满的水递给她,一脸真挚。

怀素讪笑:“……”

*

在南暝的第一天,伏音没有遇到羽觞,仅仅从怀素的话里得知她住在羽翔宫。她记得昨日自己对子夜说过的话,她会尽力说服羽觞,说服南暝澈……想着想着,伏音渐渐有了睡意,吩咐怀素更衣熄灯,迎来的却是后者不解的问句:“娘娘不等王上吗?”

伏音顿时睡意全无、头皮发麻,笑道:“陛下政务繁忙,应该不会来吧!”

“不,以前娘娘没来时,王上晚上闲暇经常来殿中坐,有时吹箫,有时喝茶,有时也只是转转。”怀素重新填了灯,“娘娘知道奴婢为什么能一眼就认出您吗?因为我见过您的画像,一直被王上视为珍宝的画像……”伏音心中剧震,半晌无言,想到他扮作赤凌时对她说的言语,她不由茫然了。若一切只是她之前以为的作秀,那怀素所说的又是何意?

命怀素拿好笔墨纸砚后退下,伏音坐于桌旁临摹字帖,写累了,就一手托腮,以肘撑桌,观望着一旁的烛火,烛火跳跃,忽上忽下,不由让她思绪飘远,她忆及最初,他扮作赤凌救下她,又顺理成章般演了一场又一场的折子戏;又忆及昨日,他说会告知她真相,告知赤凌所处的地方,可如今看来,他当真是什么都不肯说,打算编制一个又一个谎言的网,令她困于其中……

烛光窈窕,伏音望它的眼眸渐趋迷离……

所谓真相,究竟是什么?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当初枫叶林里子夜欲言又止的神色,心头泛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夜,烛光燃尽,蜡炬成灰,伏音伏案到天明,南暝澈没有出现。

“可能王上昨夜太忙,所以……”怀素一边替他做解释,一边偷觑着伏音的脸色;伏音只是笑笑,不言语。

第二夜,月色入院,凤栖宫彻夜未眠。

沫儿也帮着怀素打圆场:“娘娘,我听说王上近日都很忙,要不娘娘去御书楼看看王上?”伏音起身作画,画得文竹寒梅傲然立于风雪中,轻声开口:“陛下既然有意躲避,我又何必前去叨扰?”

再一夜,明月依旧,伏音屏退众人,独自在院落里荡秋千。

云舒云卷,风去风来,倒也算是逍遥自在。望着天上的明月,她想起父王母后的脸庞和待在幻璃丝箩的时光,继而慢慢闭上双眼。她没有一刻忘记过:她要查明一切真相,让事件的始作俑者为父王的死付出代价!可如今,除了以诗以画以游玩来消磨时光外,她还会做什么?南暝澈接连三日不曾出现,她能怎么办?

她已然参透了南暝澈此举的目的:他在空耗她,视她如同囚鸟,冠之以名,约之以礼,给予看似是他力所能及的所有,可他却忘了,人最需要的不是这些虚名与实物,是他人的陪伴!他却以这种安逸祥和的表象,一点点虚耗、凌迟,让她沉湎于过去……

很好,很好,南暝澈!

明月的余晖映着她的双颊,皎然夺目。

从他身上,她终于明白,击败一个人的最好方法,是从不给那人接近自己的机会。

你南暝澈明白得可真是透彻,可我伏音又怎会让你称心如意?

“怀素,羽翔宫在南苑,对吗?”最后,她睁开双目,如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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