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大动荡(2)

墨画还是没有改掉“夫人”的称呼,萧明琦也懒得纠正了,而是拍了拍胸口,“本姑娘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跟我去了就是了!保证你们吃个够!”

“那我们可以打包一些带走吗?”

“随便你哦!”萧明琦笑了笑,“当然,如果子轩有空过来的话,也可以一起吃一顿的!”

“可是……”朱琴还是面露犹豫,墨画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道:“哎,朱琴你别想太多了,以我们两个的武功,还不能保护好夫人吗?还是去大吃一顿为上吧!”

“是嘛,墨画说得没错!我朋友已经在外面等了,别让他久等了,我们去了再说吧!”

萧明琦也跟着拉着朱琴的手,出了门,走了一段路,到了大街口,正好就看到王幼清站在一辆马车前,表情莫名。

萧明琦笑着迎了上去,“幼清,久等了吧?”

王幼清一看萧明琦身后只有朱琴和墨画两人,没有赵雅鹤的身影,他就知道萧明琦的计划失败了,他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依旧是没心没肺地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痛,面上却没有露出一丝情绪来,他也跟着笑了笑,骂道:“小琦,你怎么这么迟,让我好等了!这两位是……”

萧明琦指着墨画和朱琴,分别为他们介绍,“这两位是和我住在一起的两位朋友,墨画,朱琴,平时多亏了他们的照顾……”

王幼清微微一笑,“多谢你们照顾小琦了。”

萧明琦又指着王幼清,道:“给你们介绍一下,王幼清,我在洛京的青梅竹马,今天就是他带我们去富丽楼吃饭啦!”

洛京之中,高官之子数以万计,幼清的名气在洛京中或许有人知晓,可是在姑苏之远,就不一定了。墨画和朱琴一直活跃于江南一带,知道的事情肯定没有赵雅鹤多,所以萧明琦也不怕他们会认识幼清,相反,他们知道她是沧尧教主的“侍妾”,之前也是住在洛京,所以她有一个洛京的青梅竹马倒不引起他们的怀疑。

和王幼清相互的打过招呼,萧明琦便上了马车,直接往富丽楼驶去。

富丽楼是姑苏最大最华美的酒楼,不但菜式极其美味,服务的态度是上等的,这里面就连一个上菜的小厮容貌也是清俊明朗,所以收费也是极其高的。

更值得一提的是,富丽楼建筑在姑苏城内的西子湖旁,只要站在富丽楼的楼上鸟瞰远方,几可将整个姑苏城收归眼底,所以,富丽楼不但是一座吃饭消费的酒楼,更是一座让才子佳人齐聚作文赋诗的地方,每到佳节美日,常常有文人骚客登富丽楼望远赋诗。

因此,不是有钱就可以进去富丽楼里面吃一顿,有时候还得提前预约才有座位,能够像萧明琦这样子将富丽楼包下来的人,非富即贵,少之又少。

“啊,真的是把整座富丽楼都包了下来啊?”墨画四处打量着,感叹道。

萧明琦倒是兴致乏乏,没有兴趣去看这里面精美奢华的装潢,而是坐在了正位上,一挥手,淡淡道:“可以上菜了,将你们这里最特色的菜都拿上来吧!”

“是。”衣着华丽的小厮应了一声便退下去点菜。

墨画走到栏杆处,指着西子湖,惊喜道:“真的可以看到整个姑苏城呢,朱琴你看看,太子殿下的新行宫也可以看到呢!你说我们可以看到公子吗?”

朱琴心生一丝警惕,可是转头看萧明琦的表情却无异样,她便随着墨画的话走了过去,确实,在这个角度,能够将所有的景色都包罗眼下,若是平时,凭朱栏,品着小酒,看着姑苏的美景,倒是一番趣味,可是朱琴丝毫没有一丝的性致,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一个不祥之感,可是却毫无缘由,不知道该怎么琢磨。

她回头去看萧明琦,却见那秀丽婉约的女子面容似乎与平常一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朱琴总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了,好像她身上散发出了一种高贵凌厉的气势来……是她的错觉吧?

朱琴走了过去,问道:“夫人,为什么你能包起这个富丽楼?这得花很多钱吧?”

萧明琦本来在想事情,被朱琴一打断,微微的一怔,才笑着回答道:“之前不是说了我在攒钱么?现在不就拿出来请你们吃一顿了,至于为什么我能包下整个富丽楼,或许是因为今天姑苏城有异变,大家都不敢出来行走了?”

她说着,便将目光转移向阑干外,喃喃道:“我也不只是请你们吃一顿饭,还要请你们看一场极其艳丽的烟花呢……”

朱琴默默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怎么想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墨画毕竟淘气些,他正趴在阑干细看楼下美景,一听萧明琦的话整个人都激动了,一下子就跑到萧明琦面前,喜洋洋地问道:“夫人,你说是烟花,今晚吗?在这里就可以看到吗?”

萧明琦淡淡地一笑,“是啊,坐在这里,一边吃着美食,还可以一边看着外面的烟花,这个位置是最好的。对了,迟些再请子轩也一同来看看……”

墨画接过话道:“可是公子会没空吧,今明天他都没时间……”

萧明琦摇了摇头,浅笑道:“他会有时间的……”

“叩叩!”

一阵轻轻地敲门声响起,几个小厮便抬着摆放得极其讲究的食物进来了,随行的还有王幼清。

“幼清,要一起吃饭吗?”

王幼清却掀起了衣摆,行了一个君臣之礼,“臣,王幼清,恭迎殿下……”

萧明琦笑着虚扶起他,拉过了王幼清,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然后夹了一块河鲜鲈鱼到他碗里,“最近真的是辛苦你了,等事情结束了,我一定要好好和你喝一杯!”

王幼清也是淡淡一笑,“臣惶恐。”

“夫人,方才我似乎听到王公子说了什么?‘臣’?”朱琴一直都保持着警惕,目光始终放在萧明琦身上。

墨画正狼吞虎咽,一听朱琴的话,也抬起头了,一见萧明琦和她那个青梅竹马亲密的样状,便皱着眉头抱怨道:“夫人,你好歹也是要嫁给我们家公子的人了,怎么也要和别的男人拉开距离吧?这样子成何体统?”

萧明琦听了也不恼,她自己夹了一块胭脂肉,优雅地吃下,才缓缓开口道:“墨画,我想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情,我现在不是你们家的‘夫人’,也不是将要嫁给你们家公子的人……”

墨画立刻反驳道:“哪里不是了?你不是和我们公子私定终身了?”

“原先可能是,可是昨晚你们公子点了我的昏睡穴后,那便开始不是了……”萧明琦浅笑道。

萧明琦的话音刚落,墨画和朱琴正打算说些什么时,诺大的房间被人推开了门,一个穿着绯色锦袍的俊美男子冲了进来,然后扑到了萧明琦身上,“殿下,微臣许久不见殿下,可是想死微臣了!”

嗓音如琴音动听,正是小妖精杜兰佩。

王幼清连忙拉开了杜兰佩,道:“杜侍郎,请自重,这儿还有别人在呢!”

杜兰佩一看眼前呆愣住的一男一女,连连地收拾了自己的表情和动作,肃然地从萧明琦身上后退几步,郑重地行了一个君臣之礼,“微臣杜兰佩见过太子殿下……”

直到这时,身后才响起了两声惊呼。

萧明琦却连头也不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虚扶起对方,道:“杜侍郎现在又摆出这君臣之礼又是为何故?朱琴和墨画又不是外人,你无须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了……”

杜兰佩吐了吐舌头,又开始没型没态,倒真的无所谓了,“殿下您早说嘛~”说着还埋怨般地白了她一眼,只是那眼神如丝,极其挑|逗。

“这时候你这小妖精还不忘来招惹我?”萧明琦一脚踢了过去,重新坐回了位子上,然后笑着回看向了朱琴墨画,柔声道:“吃啊,你们不用和我客气的,想要吃多少都可以的……”

“夫人,你……你……他们怎么叫你‘殿下’?你,你……你到底是谁?”终于,墨画不敢置信地指着萧明琦,声音颤抖着。

萧明琦轻轻挑眉,悠然道,“我是谁,还需要再介绍一次吗?好吧,我就是你们今晚计划着要刺杀的对象,大晋的未来的储君,如今的太子萧明琦……”

倒是朱琴反应极快,她手猛地一拍桌面,纵身跃起,下一秒,她的掌便击到了萧明琦面前,掌风扬起了萧明琦的刘海,只是她的动作却生生的被人定住了。

空气中发出破空的两道气流声,萧明琦还没有出手,就有人出手了,萧明琦朝着门外突然出现的长孙韫颖,便知道方才是他隔空点穴,点住了朱琴和墨画。

她淡淡地一笑,“沧尧教主来得倒是及时,让我没有来得及表现一番……”

朱琴墨画两人都是一脸震惊,呆呆望着萧明琦,久久一动不动。

朱琴虽然动作被人定住了,可是嘴巴还能说话,便开始骂着萧明琦,“狗太子萧明琦!原来竟然是你!枉公子对你情深意重,想要娶你为妻,你居然……居然欺骗了公子……”说着,朱琴的眼眶都红了。

墨画稍微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他想了一会儿,才将朱琴的话消化了,狗太子萧明琦原来就是他的门主夫人,这段时间,原来他们都被这个萧明琦给骗了……

他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然后,却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突然瞪圆了眼睛,破口大骂道,“狗太子!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你竟然骗我们!枉我将你当作是自己人,你居然……我真是瞎眼了9打算将来你过门后对你好些,还想亲自帮你带你和公子的孩子,你……你不是人!”

朱琴脸上一片苍白,怔怔望了萧明琦片刻,哭着道:“墨画,你和这个狗太子说什么!怎么办,公子的计划……公子有危险了……”

“狗太子!你放了我!我要去告诉公子这件事情!萧明琦你放开我!”墨画怒得整双眼睛都红了,脑门上也暴起了青筋。

“原来是你将昊天门的事情泄露给苍冥教!我们昊天门行事缜密,怎么可能会……原来是你……”朱琴压制住所有的怒气,哽咽道。

萧明琦摇了摇头,老实交代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们的事情都是苍冥教自己调查出来的,要怪就怪苍冥教的教主领导有方了……对了朱琴,你不是一直都很憧憬沧尧教主吗?现在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她亲自走过去拉长孙韫颖的手,想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看到他那俊美却冷得像是寒冬腊月的脸,最后还是壮着胆子握住他的手,只是手一碰到对方的手,她微微地蹙起了眉头,“咦,为何你的手那么冰?”

长孙韫颖冷着脸看她,并不说话,可是那神情却像是有话要说,当然,萧明琦是不会允许他说出一些别的无关的话来的,只从上次从苍冥教分坛不顾一切地跟了赵雅鹤跑了,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长孙韫颖了,当然更不提和他说什么话,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

“喝一碗热汤吧?这鲈鱼汤倒是极美味的!”说着,她无视了面前被定住了朱琴,按住长孙韫颖坐下,亲自舀了一碗热汤,递到长孙韫颖的手中。

只是,长孙韫颖没有接过,而是冷冷地看着她。

萧明琦被他看得心一虚,转过头就把汤碗传给了杜兰佩,“沧尧教主不爱喝汤,那杜侍郎你别浪费了,把它给喝了!”

“谢殿下赏赐……”杜兰佩笑嘻嘻地接过碗就喝,然后大声地发出了一声喟叹,似乎很满足。

朱琴看着绝美俊逸的长孙韫颖,痴痴问道:“为什么?苍冥教如此强大,为什么要归顺这个狗太子?你这般的人物,为什么要听命这个狗太子?”

“……”一句一个“狗太子”真是够了啊喂!

长孙韫颖也不说话,依旧是目光淡然冰冷地盯着萧明琦。

“不准你骂殿下是‘狗太子’!”杜兰佩这时候开口帮她说话,萧明琦还想给他点个赞呢,谁知道那货又补充道:“我们家殿下怎么说也是一只可爱的猫!是猫太子才对!”

“杜金宝,你闭嘴!”杜兰佩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的好吗!

“什么猫还是狗,都是畜生!萧明琦你不是人!”墨画跟着骂道,“你快放开我!什么狗屁走狗沧尧,你快点解开大爷的穴位!不然我就……唔!”

他的话说了一半,长孙韫颖一弹指,隔空点住了他的哑穴,声音哑然而止。

世界顿时清净了。

萧明琦笑着绕到墨画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墨画,相识一场别老是骂我嘛,今天我是请你们来这里吃饭的,不是来这里骂人的,你们也别紧张,慢慢等着,等天黑了你们的计划开始了,我们就可以看到一场极其绚烂的烟花了……这时候你稍安勿躁。”

朱琴脸上一片苍白,怔怔望了萧明琦片刻,也意识到他们的举动在长孙韫颖这些高手面前是没有胜算的,所以她冷冷地说道:“请太子殿下放开我们,既然是请我们吃饭,那至少得让我们坐下来好好吃吧?”

“还是朱琴姑娘明事理!”萧明琦微微有些诧异,对着长孙韫颖笑了笑,“沧尧教主,还烦请你解开他们的穴道吧?”

长孙韫颖瞥了她一眼,指尖轻弹,朱琴他们就恢复了动作。

墨画立刻就要说什么话了,萧明琦轻声道:“墨画,别企图来惹怒我哦,就算我脾气很好,我也是一国太子,惹怒我的话,后果很严重的……”

墨画一听,冷哼一声,便冷着脸坐回去他的位子上,拿起筷子恶狠狠地吃饭,好像他嘴里嚼的东西是萧明琦的肉似的。

萧明琦的视线在墨画轻颤的手上停留了一下,随即抬起头,对长孙韫颖和三人幼清笑道:“灵均,幼清,还有兰佩,你们都坐吧,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除了长孙韫颖不开口,王幼清和杜兰佩皆连道不会,萧明琦便又笑着说道:“你们先歇一歇,陪我好好吃一顿吧,待会儿可要大干一场呢!”

王幼清微一躬身,就大大方方坐到了萧明琦的左手边,长孙韫颖却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才不声不响地坐到了萧明琦的右边。杜兰佩看了王幼清一眼,又瞄了冰山长孙韫颖一眼,果断地选择坐在王幼清旁边。

桌上饭菜正热,而味道也确是极好的,萧明琦因为早上吃了那么一点,如今肚子很饿,所以胃口特别好,自然吃得津津有味。

对比起萧明琦的好胃口,其他几个人却没她这么好的食欲,长孙韫颖还好些,一直不紧不慢吃着,可是一看他那冷漠的神情,却明显看得出他的心不在焉。

王幼清和朱琴却都是夹了几筷子就停箸不动了,剩下的墨画还是像方才那般恶狠狠地大口吃饭,而杜兰佩总是忍不住一眼一眼地瞥着萧明琦,那行径分明是在抓紧时间勾|引她似的!

萧明琦也顾不得这么多,不去看别人了,自己一边吃着,一边飞快地想着今夜的计划,把计划中的所有细节,计划后该做该说的事情,都捋了一遍,直到她确认无误了,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萧明琦终于放下了筷子。

她抬起头,只见他们早都吃完了,朱琴目光静静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眼角还闪动着泪花,长孙韫颖神情淡定如常,只是那绝美的脸上始终蒙着一层冰雪罢了;而王幼清看向萧明琦的眼中却不知是忧是悲。

最近幼清的脸上总是露出如此表情,其实,这样子的表情一点儿也不适合他,萧明琦知道,因为她知道幼清还是喜欢着自己,他之前扬言他会一直等待她,直到她接受他,可是他却让明珺怀孕了,因此他失去了追求她的机会……特别是她前些天还对王幼清说过,她要任性地抛下一切,跟着赵雅鹤私奔,那时候,幼清的表情就是这样子,担忧她,却又无能为力……

萧明琦一阵愧疚,随即就释然了!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不会让幼清担心,因为她决定要掌握自己了……

想到这里,萧明琦对他微微一笑道,“幼清,这些天真的是累坏你了,不过今晚恐怕还要继续辛苦你……不过等到江南这事情一了,我便让吏部给你放一个长假,让你好好在家里陪明珺吧!到那时候,她也差不多要生了吧?”

王幼清似乎骤然回过神来,看了萧明琦片刻,终于勉强一笑道,”殿下言重了,时间也已经差不多,臣这就去调动内禁卫在附近布防。”说着起身深施一礼。

萧明琦点了点头,也站起了身,送他到了门口。

看着房门在眼前合上,萧明琦出了一会儿神,刚一转身,哪知就在这一刻,急变骤生。

只见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朱琴忽然抬一手,顿时一蓬雪亮的银针密密急急地向旁边的长孙韫颖激射而去,同时她人已如离弦之箭向萧明琦直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萧明琦呆了一下,根本不及反应,就见长孙韫颖袍袖一挥,满室寒星点点顿时无声无息地被他收入了袖中,一个借力,尽全都化成了没有力量控制的针雨,落在了地上,只有一枚却以更快的速度向反方向反弹过来,然后“噗”地一声没入了朱琴的后背。

朱琴顿时停住,下一刻身体一软,已向地上跌去,萧明琦连忙冲过去,一把接住了朱琴,“朱琴姑娘?”

朱琴虽然靠在萧明琦怀中,可是眼睛却根本不曾看她,只是望着长孙韫颖,眼中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恍惚与悲伤,不过随即就垂下眼,遮住了那一点波动,低斥一声,“沧尧教主,你为虎作伥……”她仿佛还要再骂长孙韫颖,却骤然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顿时自口中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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