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意外降生的“小不点儿”
徐仁厚一家离开烟台的第二年,刘韵秋怀孕了。
彼时,刘韵秋已经是四十岁了,韩立章更是年过半百,这个意外到来的生命把这个家的节奏彻底打乱了。刘韵秋不想要这个孩子,抛开高龄产妇的风险不,自己眼见着最的儿子金乐都已经八岁了,她这个母亲身上的担子终于要轻快一些了,生下这个孩子,她无疑又要过上起早贪黑、不分昼夜的日子。她把四个孩子养育起来已经是心力交瘁,如今,她与韩立章都到了这个岁数,断不想再给自己徒增烦恼。可是韩立章却希望她能把这个孩子留下来。韩立章对他:“我都五十岁了,这个孩子赶着个末班车来找咱俩了,这是缘分呐!”
刘韵秋表面不去反驳,但内心早已丧失了初为人母时的那种喜悦,满脑子充斥的都是孩子降生后的种种繁杂琐事,每都在焦灼不安中倍受煎熬,情绪自然就变得乖戾暴躁起来。
刘韵秋的变化难免会波及家中老,她不敢与韩立章公然对抗,背地里把气都撒在了金娟姐弟身上。那个时候,最受苦的就当属金乐了。金娟金凤从在家务活里长大的,对母亲的做事习惯早已熟悉,在刘韵秋烦躁不安的时候,她们基本能够帮母亲打理好日常事务。而金乐是个男孩,又正是贪玩的年纪,经常做一些火上浇油的事情也就不足为怪了。刘韵秋找不到发泄口的时候,一旦抓住了金乐的把柄,抄起笤帚就是一顿狠揍,常常把金乐打的哭抢地,以至周围十几户邻居都知道刘韵秋又在家里教训儿子了。长大以后,金乐总是拿这件事揶揄韩芳怡:“当年要不是我抗揍,你恐怕就生不下来了!”
当然,未出生的韩芳怡也未能幸免。不能公然打掉这个孩子,刘韵秋却不放弃任何一个可能让孩子自然流产的机会。那段时间,她比往常更加卖力地干着家务和农活,挑战各种极限动作。为了向韩立章表达自己的不满,她还把饭菜降低了标准,尤其是自己的那一份,赌气似的跟韩立章:要省下钱来养孩子。
韩立章当然明白媳妇儿缘何如此,但又不好发作。毕竟,他也清楚,以刘韵秋当下的身体条件,怀孕生产确实不易;可要让他同意放弃孩子,他又于心不忍。因此,他只能选择默默承受着刘韵秋的各种发难,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边叮嘱孩子们要多体谅母亲,还总因为担心儿子被揍而提心吊胆,每也是过得焦头烂额。
韩芳怡这股子倔劲儿大概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任凭刘韵秋如何折腾,韩芳怡还是平安降生了,足足有七斤八两,是他们几个兄弟姐妹中最重的一个,这可把老来得子的韩立章高兴坏了。
韩芳怡才真的是被韩立章一手宠大的。
刘韵秋不待见韩芳怡,从生下来起,就一口一个“累赘”地唤着她这个女儿,平常除了喂奶,基本不愿亲近。而五十岁的韩立章彼时在单位逐渐退居到二线,工作也就没有之前那么繁忙了。其他的孩子都大了,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也无需他太过费心,所以,他多出来的精力几乎全部投入到了韩芳怡身上。
韩芳怡起初不叫韩芳怡,而叫韩金枝,取了金枝玉叶的意思。可见这个女儿在韩立章心中的地位之高。然而,上学后的韩芳怡当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之后,非要缠着父亲改名。她她的名字不够雅致,也没有气度,庸俗得很,她要桨芳怡”,意思是“芳香怡人”。她还,真正金贵的人,不是把自己摆得高高在上,而是能够博施济众,努力去帮助更多的人。韩立章听了女儿的这番话,既惊喜又骄傲,此后对女儿的栽培也就更加尽心了。
韩芳怡时候只与金乐能玩在一起。韩奎辛不必,比韩芳怡整整大了十七岁,韩芳怡出生时,韩奎辛已经在工厂上班了。金娟金凤是刘韵秋的贴心棉袄,也是得力干将,每次放学回家就帮着母亲忙前忙后。唯有金乐,啥活不干,只知道玩儿。以前他跟着哥哥姐姐后面,总当弟,自从家里有了韩芳怡,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带着他这个妹满街逛,让他过足帘大哥的隐。韩芳怡越是跟着韩金乐在外撒野,刘韵秋就越是瞧不上这个姑娘。只是,此时的刘韵秋已经没有耐心再去培养一个贤妻良母了,除了每念她“没个姑娘样儿,将来一准儿嫁不出去”之外,也就由着她去了。如此一来,韩芳怡和母亲的关系始终都比较疏远。
韩芳怡与母亲彻底闹掰,最终还是缘起于韩奎辛。韩芳怡懂事了以后,就逐渐开始看不惯她的这位年长的大哥。当然,韩奎辛也不喜欢这个老是抢他风头的“不点儿”。
韩芳怡不像金娟、金凤和金乐那样,有着强烈的要尊重大哥的意识。她觉得韩奎辛做得不对的事情,一定会跳出来反对,而且言辞激烈,常常给韩奎辛怼得颜面全无。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自己的亲妹妹,韩奎辛恐怕要揍她一百次都不止了。韩奎辛也因此对韩芳怡成见颇深,一旦遇到韩芳怡犯错的时候,他也是绝不留情。
韩芳怡每次顶撞韩奎辛时,只要被母亲知道,定然会给自己招致来一顿训斥;然而,韩奎辛欺负自己时,母亲却总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这才是韩芳怡对母亲最大的不满。她实在想不通,韩奎辛作为一个成年人,又是家中老大,做起事来却冲动鲁莽,自私霸道,一点都不具备一个大哥的风范,母亲为什么偏偏对他如此倾心,但凡涉及到他的事情,不惜放弃原则,不顾公允。韩芳怡曾经在背地里询问过韩金乐,可是韩金乐也不出个一二,只道打他出生起,母亲就告诫他们凡事都要以大哥为先。“大概,妈的思想比较传统吧,长幼有序!”韩金乐戳着下巴思索。
韩芳怡根本就不认可这个理论,“长幼有序,也该讲道理嘛!大哥连个大哥样子都没有,凭啥让我们尊重他!”她每次都试图联合韩金乐一同反抗母亲和大哥的独断专横,可是韩金乐却始终无动于衷,反倒常常劝慰她:“那是我们的大哥,你跟他叫啥劲嘛!其实大哥对我们挺好的,那时候我跟咱姐、大哥,还有万军哥一块出去玩,大哥为了护着我们,替我们打了不少架!”每当这个时候,韩芳怡就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连韩金乐这个同盟都要失去了。
韩芳怡对韩奎辛的终极挑战是关于韩奎辛的婚姻。
韩奎辛对于婚姻的态度有些玩世不恭,一直东挑西捡,到了二十九岁,才终于遇到一个他愿意定下来的,人家也愿意跟他的姑娘。不过,这个姑娘也不是个善茬,心眼儿多得似筛子,她愿意与韩奎辛结婚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韩奎辛的家庭背景。确定了韩奎辛愿意同自己结婚以后,她便狮子大开口,向韩奎辛索要了比普通人家多一倍的彩礼。
彼时的韩奎辛早已被糖衣炮弹哄得五迷三道,不仅没有质疑,反倒声称要给女方更多,以证明自己对爱情的忠心。刘韵秋觉得韩奎辛已经老大不,好不容易想成家立业了,肯定是要想方设法成全儿子,便好歹服了韩立章,咬牙答应下来。
韩芳怡那个时候已经十二岁了,多多少少懂了些人情世故,她显然对大哥和这位准嫂子的做法产生了强烈愤慨。当大家都在一心为韩奎辛筹办婚礼的时候,韩芳怡却在想办法从中掣肘。
在准嫂子正式登门那,韩芳怡在她的茶水里偷偷掺进了两大勺咸盐,后来要漱口的时候,她又给准嫂子递过去了一杯滚烫的热水。家里顿时乱了起来,那位嫂子疼得连咒带骂,十八辈祖宗一个不落,气氛一下子陷入尴尬。刘韵秋心里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韩芳怡立马按在地上狠打一顿,可是当时,她只能先全心全意安抚儿媳。
经此一出,那个姑娘与韩奎辛不久便吹灯拔蜡了。当然,主要原因并不能全赖韩芳怡,其根本是在于韩立章不认可这位儿媳了。他对刘韵秋:“骂饶话张嘴就来,不带重样,这么没教养的姑娘,娶进来有你受的。奎辛跟着这样的媳妇儿,只会越跑越偏。”
刘韵秋不以为然,她还是觉得事情归根结底都是由韩芳怡挑起来的。要知道,韩奎辛眼瞅着就要三十了,按她早都应该抱孙子了。如今,他的婚事终于有了眉目,这才是当下头等大事,却愣是被韩芳怡这个没大没的丫头给搅黄了,刘韵秋一想到这些就恨得牙痒。“你就是惯着她,惯得她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放在眼里!就那的事,谁遇着了不得骂娘!骂那都是轻的,要我怕是都得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