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我们都一样

“你还记得上次我见你么?我跟你说有事可以找我。因为那个时候,关于宋朝的情况就已经在公司传得沸沸扬扬了,可能只有你不知道而已,他是迫于流言的压力才离职的。”王春丽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语调温和,面容可亲,可是每一个字却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剜在郑潇潇的胸口。

郝黎明看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跑来画蛇添足,她这不是明摆着往已经遍体鳞伤的郑潇潇身上又撒了一把盐么。他在一旁警觉的坐直了身子,犀利地瞪了她一眼,目光里写满了敌意。

王春丽并没有在意郝黎明对自己表现出的排斥,因为,她今天来,就是要给这个姑娘再添上一把火,她要让她疼,疼到彻底死心。她双手捧着桌上的咖啡,轻轻地靠在了椅背上,眺望着远处,思索了几秒后继续说道:“潇潇,我说了你可能不信,看到你,我就仿佛看到了当初的我自己,这是真的。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是我也必须要提醒你,尽快从这种情绪里走出来,为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那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郑潇潇望着王春丽,愣神了片刻,心头立马生出了强烈的反感。宋朝纵然深深地伤害了她,可是王春丽在她的印象中也并非善类,她不能容忍这样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诋毁她曾深爱过的男人,那与诋毁她本人毫无区别。尽管郑潇潇想不通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王春丽此时特意过来跟自己说这番话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她的内心却对此嗤之以鼻。郑潇潇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冷笑了一声:“谢谢你的理解,姐姐,可是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们不一样。”

“我们都一样。”郑潇潇话音未落,王春丽便接了过去,“我也曾以为我可以是特殊的那一个,可是很遗憾。男人不爱一个女人的表现都是大差不差的。我想宋朝后来也是常常夜不归宿、躲着你的电话、不回你的信息,对你的生活不闻不问,毫不关心吧?”

郑潇潇盯着手中的杯子沉默了,她想到了上次离开“星语星愿”时小雅给她的提示,如今,再结合王春丽的信息,宋朝自第一次失联后的种种变化似乎一下子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当初会那么傻。为什么在自己第一次有预感的时候,不选择相信自己的感觉而要相信他!”郑潇潇懊恼地将额头抵在了桌沿上,这一年的经历像放电影似的在她的脑海里巡回播放,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有那么多次机会已经触摸到了真相,可是却让她硬生生地给否决掉了。她是那么相信他啊,胜过相信自己,胜过相信父母,可他却利用这份信任给了她最为致命的打击。是她自己把伤害她的刀子递到了宋朝的手里。郑潇潇顿时感到一阵眩晕,悲伤的情绪里渐渐萌生出了丝丝恨意。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抬起头,那双曾时时含笑的眼眸里透着无尽的失望。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许久之后,郑潇潇阴沉着脸,语气冰冷地说道,“但是现在好像没什么意义了。”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事后诸葛亮。我与你差不多大的时候跟着男朋友来到杭州,我花了六年时间陪他在杭州打拼,后来,我发现他搂着一个女人走进了当时杭州最高档的小区。我本来也觉得,天要塌了,可是结果并没有那么可怕。我只是希望你明白,现在对你来说才是真正的开始,你会有更好的生活。”王春丽再次提起这段过往,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平静地将它讲完,宛如讲了一段书里地故事。说完后,她仰头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尽,长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冲着窗外扬了扬下巴,对郑潇潇和郝黎明说道:“今天虽然有点冷,但天气还不错。”随后露出了一个调皮的鬼笑,“我要回去上班啦,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郑潇潇目送着王春丽的背影消失在人流里,霎时间感觉这个女人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虽然她还并不能完全理解王春丽这番行为的含义,可是相似的经历不禁让郑潇潇对她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亲切感。

很多时候打败我们的,不是灾难本身,而是置身于灾难中的孤独感。当你意识到自己不是那个唯一的倒霉蛋的时候,当你发现原来还有人曾经历了比你更深的痛苦,并成功熬过来的时候,心里多少会感受到些许慰藉。相对于郑潇潇所受的创伤而言,王春丽的作用尽管只如蜻蜓点水一般,但确实在她被绝望禁锢了的心头撕开了一条缝隙。

“唉,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嘛。”陪着郑潇潇干坐了六七个小时后,郝黎明终于憋不住了,“那女的虽然看着假惺惺的,但话还是蛮在理的。”

“是啊,道理谁都懂,谁都会说。要是你被人捅了一刀,我跑过来跟你‘虽然很疼,但是忍忍就过去了’,你会不会恨我。”郑潇潇故作生气地朝郝黎明翻了个白眼,嗔怪道。

“噗!”郝黎明见郑潇潇说出了这样玩笑的话,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点底,于是也跟着调侃说:“你要是没被捅过,那你这样说,我肯定生气。关键人家刚才不也说了么,当初捅人家那刀子可比捅你的长。”

“切。”郑潇潇不服气地撇了撇嘴,须臾,她忽然转过脑袋,直视着郝黎明的眼睛,认真的问道:“你被捅过么?”

郑潇潇突如其来的问题令郝黎明心里“咯噔”一下,他迎着郑潇潇的目光怔了片刻,轻叹了一声,望向窗外,过了几分钟后,回头对她说:“我没被捅过。但我被锯过。”

“啊?”

“嗯,拿着锯齿状的刀片,在你身上来回地剌。”郝黎明严肃地看着她,还不时用手演示着动作。

“咦——”郑潇潇本能地抱着自己的胳膊,仿佛真的有锯子剌在了她的身上似的。“那不是更疼!”她惊叹道。

“唉,不一个疼法。”郝黎明无所谓地摆摆手,“你这是一刀下去,没反应过来,事后疼得要死。我那种,是有一个疼的过程,疼久了就麻木了,等最后锯断的时候,已经没啥感觉了。”

“那你为啥会被锯呀?”郑潇潇这时才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对郝黎明的情感问题一无所知,听了他这席比喻,不禁感到有些心疼。

“哎呀,异地恋吧。”郝黎明倚着靠背伸了个懒腰,

“异地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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