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宋忠强往年秘史
宋朝获知消息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也不是担心,而是难以置信。
他虽然十几岁才真正回到父亲身边,但是跟奶奶在一起的时候,便听闻了父亲的很多事迹。那个时候,奶奶常挂在嘴边教育他的两个道理:“你得跟你爸学,不管处在什么环境里,先想办法让自己生存下去,能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和“流言可畏”。所以,在他脑海里,父亲一直是一个机智、圆滑、能屈能伸、有勇有谋的人,而搬到九江后,他更是得到了父亲的亲传。
宋忠强从来没把宋朝当做孩子来看待,相反,他们的相处模式更像是过命的哥们儿。宋忠强在生活中遇到的很多问题,都会拿出来跟宋朝探讨一番,并鼓励宋朝说出自己的想法和观点,再以一个成年人的角度给予他指导和分析。宋忠强与宋朝分享过的自己最大的秘密便是自己的情人闫雪。
闫雪是宋忠强在南昌出差时结交的一位客户,彼时刚离婚不久,独自经营着一家茶庄。
闫雪与徐香梅是截然相反的女人,言行举止间流露出来的多是淡然平和的气质。宋忠强从她的目光里永远看不到欲望和执念,她的眼睛宛如一汪秋水,澄澈又安静。那段时间,他常常跑去她的茶庄,躺在靠近窗户的一张摇椅上,闭着眼睛,任由暖阳撒在脸上,在眼前形成一片梦幻般的光晕,耳畔是闫雪沏茶时发出的阵阵清脆的声响,鼻息间弥漫着茶叶和熏香的味道,悠然又惬意。而每每这时,闫雪也是极少主动与他搭话的,只是默默地伴在一旁,眺望着窗外往来的车辆行人,偶尔小啄一口茶水。
宋忠强特别享受与闫雪独处的时光,他混迹社会几十年,已经习惯了对周围的人、事保持着高度警戒的状态,习惯了伪装自己,习惯了掩盖内心的真实想法,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样子,直到他遇到了闫雪,那颗埋藏于心底的,孩童般的幼稚与天真忽然间就迸发了出来。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坚守半生的理念和原则轰然崩塌,他发现自己变得不想工作、变得懒惰又任性,变得毫无进取心。他只想赖在她的店里,品尝着她亲手冲泡的茶水,欣赏着她的柔情绰态,偶尔还会使个小性子,或者话语里半开玩笑地占几句便宜。闫雪从不会生气,只是羞涩地将眼睑垂下,如玉的面庞瞬间浮上一层红晕,宛如十八九岁的少女。每当这时,宋忠强心中便难以抑制地一阵悸动,这种悸动,不仅仅是想拥有这个女人,更多地是想保护她。他实在想不通,闫雪的老公为什么会和她离婚。“这货真信球!”一个人的夜里,他暗骂了无数次,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忍不住偷笑,“这货若不是傻子,自己怎么能有这样的机会。”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一如既往地躺在椅子上与闫雪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闫雪俯身倒茶时,手腕一软,将茶水洒到了白裙上。“哎呀。”她轻喊一声,站起身来,双手抖擞着裙子。宋忠强赶忙从桌上抽出几张面巾纸,躬身上前要替她擦拭,脑袋刚低下去,便闻到了一股茉莉花的香味,淡雅清新,沁人心脾。他只感到胸口蓦然腾起一股热火,令他躁动难捱,于是猛地将闫雪拽进了怀里。
尽管宋忠强也感受得到闫雪对自己的好感,可是她全程忘我地投入和顺从还是令宋忠强心中泛起阵阵讶异,毕竟,那时,闫雪在他心中的形象实在是太优雅了,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温婉端庄的女人在面对男欢女爱之事时竟然也可以如此开放。然而衣着完毕之后,他眼前的还是那个大方得体的贤女子。这样的反差令宋忠强既惊喜又困惑,以至于他迄今都无法确定,闫雪当年洒水的行为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闫雪并没有向宋忠强提出什么越界的要求,倒是宋忠强,沉浸在闫雪的柔情里,越陷越深。起初,他每隔一个月便会找借口去一趟南昌。可是到了后来,他一个周见不到闫雪就会百爪挠心,对枕边的徐香梅更是丝毫提不起兴趣,甚至滋生出一种排斥的情绪,一度产生了想要分床的念头。
宋忠强不知道徐香梅是否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他认为凭徐香梅的机敏,不应该无所察觉,可是那段时间,徐香梅却未表现出一丁点的怀疑和不安,全身心地投入在茶楼的经营上,并且接二连三地招揽到了几位大主顾,成效颇为显着。
宋忠强浑浑噩噩了将近一年,自家的生意不仅没有缩水反倒被徐香梅打理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某一日清晨,他突然顿悟了一般,心一横,给闫雪发了一条信息:“不联系了。”便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后删除。后来,他担心闫雪再换其他电话联系自己,干脆找了个理由找换了号码。
宋朝听父亲讲述这段往事的时候十六岁,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十分不解地询问宋忠强,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可以这样果断地跟一个自己如此喜欢的女人断绝往来。宋忠强直视着他的眼睛,表情和蔼,语气透着不可置疑的威严:“聪明的男人,要让脑子决定下半身,而是不是让下半身决定脑子。”沉默了片刻后,他又补充道:“人啊,一辈子不可能只对一个人动心,但是婚姻跟心动与否没有关系。心动是人身体里的本能,而婚姻是两个人合作共筑一场事业。你做事,要找人合作,是不能完全凭个人喜好的,甚至要完全放弃个人喜好。你需要做的是认清现实,辨明利弊。宋朝,你记着,一个人,如果被身体里原始的兽欲牵制住了人生,那他永远成不了事,你的喜好是要为你的利益服务的。所以——所以,你闫阿姨不是我最佳的合作伙伴。”宋忠强的口吻渐渐温和下来,目光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事实上,宋朝一直都感觉母亲的个性过于霸道,对自己和父亲的大小琐事有着极强的掌控欲。自从获知父亲过往的秘史之后,他内心更是不由地与父亲又贴近了几分。他一直有一种预感,母亲对父亲当年的作为是有所知晓的,他不清楚她为什么可以做到不闻不问。他想,若是母亲的想法与父亲一致,那她真的是个了不起到可怕的女人。
宋朝听过母亲的哭诉后,各种情绪一齐涌上了心头,五味陈杂。他不能想象,这件事到底困到到何种境地,能把自己这位有着钢铁般意志的母亲逼得如此手足无措;而对面的势力又是有多强大,可以无视九江这么多关系网公然对父亲下手。这些疑问过于强烈了,乃至掩盖住了宋朝原有的恐慌和忧虑,使他忘记了跟母亲道几句最基本的安慰便匆匆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