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被烧红的夜空
“你、你你们……”
漆黑的空间中，明明伸手都不可见五指，姚梦儿却能清楚看到面前那几个鲜血淋漓的人。
清楚到清晰的能看到他们脸上鼓起的青筋，甚至能看到鲜血的蠕动。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姚梦儿双眼瞪大到了极致，震惊到连恐惧都遗忘了。
记忆开始翻涌，埋藏在脑海深处的面孔在这一刻跃到她眼前，与面前这几个鲜血淋漓的人重合在一起。
“不、不对……”
姚梦儿突然摇头，双眼中的瞳孔剧烈收缩，溢满了惊恐。
“你、你们……不是早就死了吗？”
颤抖的声音夹带着几分哭腔，传到黑暗中去时，勾出了几声阴森森的低笑。
“喀……嘿嘿嘿……你还……记得我们呀？”
哒——
湿答答的脚往前一迈，中间那个血人就弯着身子，咧开唇角，朝跌坐在地面上的姚梦儿凑去。
一颗混着黏稠鲜血的眼球就这样直直的掉落到了姚梦儿怀中。
姚梦儿僵硬着低头看了一眼，才在身体的剧烈颤抖中惊恐大叫，同时手脚并用，慌忙朝后方退去。
企图拉开与眼前这几个血人的距离。
然而她才退了不到半丈距离，后背就撞到了一个冰凉凉的东西。
“梦梦啊，你撞到我的头了……”
森冷的气息喷在姚梦儿的脖颈间，令姚梦儿头皮发麻，颤栗得更为剧烈，猛地就僵硬在了那里，惊骇的瞪大着双眼，一动不敢动。
“咦？你怎么不动了？是在怕我们吗？”
后背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夹带着如水滴落在地一般的滴答声，姚梦儿左眼的余光中，突然就多出了一颗脑花外露的人头来。
花白的脑浆混着鲜血汩汩流下，直直的滴落到了姚梦儿的肩膀上，很快就浸湿了她的衣衫。
也令内心的恐惧，彻底的蔓延到了她体内的每一个角落去，使得她连喊叫之声都发不出。
只能干张着嘴，像是溺水的人，连一根稻草都抓不到。
这时，那颗不完整的人头上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来，从被鲜血染红的双唇间，传出了森然的嘻笑：
“嘻嘻嘻……别怕别怕，我们只是死得不甘心，所以从轮回路返回来，想要问一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们？”
最后几个字落下，周围的血光突然大作，化作了熊熊烈火。
有惊恐的惨叫声混着绝望的哭嚎声传入了姚梦儿耳中。
姚梦儿愣愣转头看去。
看到了一座座熟悉的房屋，都在火海中晃荡。
地面微微的震动了起来，像是有百十匹马儿在狂奔。
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突然一把长刀凭空出现，直直斩下，将不知何时站立在她面前的一个小孝童拦腰斩成了两截。
“噗嗤——”
鲜血喷溅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化作一把尖锐的锥子，狠狠的刺入了姚梦儿的心脏。
“不！！”
姚梦儿疯狂的大叫出声，双目在一瞬间通红，心中的恐惧化作了剧烈的疼痛，牵扯着她猛地从地面上站起来，朝那持刀的壮汉扑去。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疯了的野狗。
然而她扑过去，却是直直的穿透了那个壮汉的身体，重重的扑倒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她无措的抬头，看到一个粗犷的大汉蹲了下来，手中提着两个鲜血淋漓的人头。
那两个人头的面容，都是她无比熟悉的，是她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忘掉的。
“你说你都告诉了他们，他们为什么不逃呢？为什么呢？”猖狂的笑声从那粗犷大汉空中传出，盖过了周围的一切声音。
也引来了火海中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被斩断双腿的老者雌牙裂目的朝她这边爬来，面容扭曲得狰狞如厉鬼：“是你！是你！姚梦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两个幼小的女童光-着身子躺在疯狂舞动的火蛇中，听到声音时，其中一个艰难的翻了一个身，任火蛇舔舐着自己的血肉，抬头茫然的朝姚梦儿看去。
“梦、梦儿姐姐？”沙哑的声音中夹带着疑惑，像是平常的问话，却脆弱得让人绝望，直击人的心灵。
“不！不是我！！不是我！！”
姚梦儿疯狂摇头，泪水从通红的眼眶中滚滚流出，如决堤洪水般无法抑制，在火光与血光的映照下，像是血泪。
然却无人听她言语。
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全都化作了狰狞的恶鬼，飞跃过火海，张牙舞爪疯狂的朝她扑来。
“为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般对我们？！”
“我们……是你的亲人啊！！”
姚梦儿手脚并用的往后退去，不停摇头，不停哭吼：“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勾结山贼！！山贼不是我带来的！”
“不是你带来的？？那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你早早的逃走了？为什么你早早的就知道了？”
森冷的声音就在姚梦儿耳边响起，余光中，那颗不完整的人头再次出现，将嘴角咧到了耳根，幽幽的怪笑着。
“我看到了！因为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姚梦儿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疯狂的哭吼时，她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抽噎着环视周围的一切。
晃荡在泪水中的恐惧在一点点变淡，目光扫过那一个个狰狞得如厉鬼的面孔时，她突然抿着唇笑了起来，笑得极为悲戚。
“我早说过，山贼会来的，一定会来的，他们会来屠村的，可你们不信我，你们把我当疯子，把我当傻子。”
“我也不想你们死，可你们不信我啊！！你们不相信我啊！是你们不相信我！！”
突如其来的崩溃吼声响彻了整片火海。
“全村三百二十五口人都不信我！都不信我！”
“我也没有逃！我拼了命都想改变我所看到的，我不想你们死！镇子里的官兵肯定能救你们，可……我不认得路啊！”
“没人信我，没人愿意带我去镇子，没人给我指路，所有人都躲着我！”
“我只能远远的跟在去赶集的牛车后，可你们发现了我，甩开了我，我在山林中迷路了也没人来找我！”
“最后……最后我是看到了被烧红的夜空，才找到了回村的路，可那时我回去了又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