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七肆章 半夜间
山行六七里,尽是枯草野兔。回头两三步,偷的半日清闲。——又一不眠夜。
与很多夜晚不同,此刻是凌晨三点二十六分,至于是几秒,我没有过多去追究。拉开窗帘,街上的路灯还没有熄灭,或许是今夜的风不够大吧,也可能是有人还没有回家,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想问问我今后的生活,可我总是摇头,无可奈何,我只能从床上站起来看着无人的街,我记得很多年前的黑夜里只剩我一人在空旷的四野徘徊,在别人的睡梦之外。
街上很冷,即使这是夏夜。
推开木窗,但是因为年代久了些,有些费力,但足够我伸出脑袋去和夜里的虫儿们分享我的故事。他们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即使我不明白个中话语,或许那是个很悲伤的故事。
我看到对面的路灯上还挂着三个灯笼,路灯下有一辆停错了方向的车,别的后面不知是谁家的狗,嗅了嗅之后悠悠地又跑去了别的地方。对面街上的砖瓦透着一股淡淡的青色,和白日里略有不同,显得更冷。我想下楼去添一件衣裳,想塞上耳朵,或许只有我一个人醒着的,或许还有很多人醒着的。
凌晨还未睡去的人,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一定总是令人快乐的,结局或许总是令人不愿提起的。这个时日已经不会再有玉兰花开了,绿色的叶子在路灯下还是显露出黑夜的颜色。无论你多么的绚烂,黑暗来临时我们都是一样的。
对面那家的电表上闪烁着红灯,车窗反射着灯光,人家的窗户上一片夜色,只有我在这里闲得蛋疼。我想看看更多的东西,所以我抬头,想找一颗星星,很亮的那种,这样我去见你时你就可以看到我眼里的那颗星辰,然后你会很兴奋,很不可思议地说,你眼里有星星诶!
然后我说,是啊,那是我送你的礼物。
可天空一片黑暗,我找不到任何一点光亮,除了该死的路灯。
沉静的夜没有风,只有电扇在摇头。它除了会摇头,还会干什么,除了会否认,还会干什么?或许,只剩下吹了。
我想把它抬到窗口,想让他吹开这夜色,然后我就可以看到这世间最亮的东西,是太阳!我或许会成为第一眼看到太阳的人,然后第一缕阳光也会在我的眼里。
闪亮,而又温暖,却不炙热,只是像清晨的风一样温柔,就像你的头发拂过我的脸颊,留下洗发水的香,和昨天的味道一模一样。
那个孝还在那里做什么?梯子上很凉,夜里很冷,他应该回家的,可为何他的脚下穿着一双毛线的拖鞋?他坐在我家楼下,我打开电筒的时候惊扰了他,他像是一只小兽忽然惊起,然后很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夜里很模糊,他的脸也很模糊。
我希望可以近一些,看到他的眼睛,那双瞳孔里藏着的东西,一定很沉。
我与他对视几秒钟,像是发生了很多事,说了很多话,过了很久。他像是向我走来,沉默不语,因为背光,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脸,即使我们面对面,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和我用的沐浴露是同一种牌子的。
他忽然拥抱我,像是要把我撕碎,我可以听见我的脊椎碎裂了,全身的骨骼在这一刻粉碎,那种不真实的痛苦令我沉沦,为何反而会有些解脱?我在笑,我听到了他也在笑。黑夜里是我们的笑声,压过了一切,没有虫鸣鸟叫,没有人形车影。只是我们的笑声,穿过街尾的河,爬上山顶的亭,却葬送在树林深处的小屋里,屋后雨露滴穿的石头下。在那里是结局,我们却是开始。
肩膀是湿的,他哭了。
我想去拥抱他,可我全身瘫软,碎裂了骨头,无能为力。我的笑声停了,可他依旧在笑,我的脑海里,我的世界里,都是这笑声。我能感受到他在摇头,无奈而又倔强。像是坐在路灯顶上喝酒的小丑,喝着酒,浇着愁。
一瞬间他就远离,那种朦胧的痛苦不见了,他也不见了,笑声或许埋在了小屋后的石头下,等天空下一次哭泣的时候再一次绽放出来,把这个悲伤的故事换一个大圆满的结局。可是天空不知道这个故事其实更悲伤。
我想笑,可笑不出来。我绞尽脑汁想了很多个笑话,度娘也给我提供了很多的参考,每一个笑话,每一个段子都仿佛是如此地可悲,写出这些故事的人希望更多人开心,这像是往红了瓤却不甜的西瓜里注射糖精。
强行伪装出的快乐,在无人时刻化作眼泪。
我想起了很多东西,比如……比如什么?在我想说不来的时候,我选择忘记他们,不去提及。比如后面就没有了宾语,与河里没有了鱼一样,没有道理。
窗台很硬,很硌手,有一家的窗户亮了,在我这个位置刚刚好可以看到。或许这一个晚上不用睡了,或许天亮之后我还要去一个地方,或许……没有那么多或许了,我不能再给自己找那么多可能。
谁家的鸡已经开始打鸣?我想认识认识,好像是在后面的竹林里,那里有一户人家,从前我总爱弄丢钥匙,而那里正好有一架很长的楼梯,我从那里借了很多次,那个中年妇女人也很好。
无需去描述一个人的外貌,可她的好我写不出来,只能闭上眼去刻画,这是专属于我的画面,谁也偷不走,可睁开眼之后,还是那条无人的街,你的家就在对面,离我不远的地方,只需要跨过一条河,再翻过一座山。其实不远,千山万水,其实近在眼前,只因我想去那里。
我想唱歌,下午听的那首《探清水河》。
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喜欢词里的故事。
我以后会爱别人,我以后会跟别人在一起,但是你吧,你会一直一直留在我心里,你什么身份都没有,我对你什么感情都不是,但我每天都想你,并且每个节日我都祝福你,一直到八十岁。
我想对马潇潇这样说。
她是过去,是春天,去了很久。
那是你美好而平淡的生活,我还在数分和高黛之间挣扎,你可以享受生活的苦了,我仍旧要计较我是否及格。所以即使我仍旧很爱你,即使我仍旧忘不了你,忍不住关注你的一切消息,你过得好我很开心,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很不开心。这很简单的道理,然而那个人注定不能是我,就像是我在镜子里看着你,却不能拥抱你。
你在镜子里可以做别人的贤妻良母,我只能在梦里仍旧把你当做公主。
我确实看到了,由衷地,为你,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