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完
“珂珺……”
她听的声音转过头，看见他站在身后并不诧异：“你来了，明茴刚走……”
方好有些着急的说：“我不是来看她的，我来找你。”
珂珺一愣，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一阵风吹过，吹下一些细雪，从枝头落下，掉到她的脖子里，顿时冷的身子抖了抖。
方好赶紧过去，将她拉出梅林：“这里冷，先回房吧！”
手被他紧紧的握住，从他掌心传来的温暖瞬间席卷了她全身，她几乎要舍不得放开了。
第二日一早，丫鬟折了几枝梅花进来，放在房间里的空瓶子里，笑道：“梅园的梅花开的真好，大人让奴婢摘了几枝过来给夫人，奴婢都是挑开了一半的，能放久一些。”
柯珺躺在椅子上，腿上盖着一块厚厚的毛毯，手上的书已经看了大半，纤细的手指白皙到几乎透明，又十分柔软的样子，让人担心她会握不住那本书：“嗯，挺好看的。”
知道夫人不喜欢多说话，丫鬟放好了梅花就退到了一边，忽而听的自家夫人问道：“冬日，快要过去了吗？”
丫鬟回答：“这些天已经开始化雪了，外面冷的厉害，再有半月，就该是春天了。”
“春日的皇城，是很美，”她起身，丫鬟赶紧扶着她一直到床上，她侧过身去躺在里头，闭上眼睛觉得困得厉害，以至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方好本来是想过来问问她，下午要吃些什么，却听得她在说话，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于别人说什么：“听说郊外有人种下了桃林，很漂亮，前两天都没有几株桃花开的，不知道今年开的怎么样，若是还有机会，真想去看看啊......”
丫鬟们在见到方好进来的时候，就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刚摘来的梅花，花香很淡，其实他们都知道，只要是折下来的，再用心，也会凋零。
听不见丫鬟的回答，她尚且还没有睡着，便侧过身去，没有看见丫鬟，却看见了站在床边的方好，惊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好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走到床边：“等再过一个月，那里的桃林开了，我就带你去看桃花。”
她勾起了一个笑容，一如往常的笑容，只是唇角的笑意并没有以前那般活泼真切了，她伸出手，方好会意的握住，嗓子有些干哑：“你再等等，冬天很快就过去了。”
他伸出手把柯珺抱在怀里，她没有挣扎，十分的温顺：“方好，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觉得很开心，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做了错事......”
“你没有，”他感觉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像是一把刀子在割着他的喉咙：“我没有怪你，真的，我真的没有怪你，我是谁啊？那么花心的一个人，怎么会在明茴身上固执这么久呢？”
这个理由确实不错，柯珺愿意相信了：“也是，你就没有真的很爱过一个人。”
方好蹙眉想要反驳，但是却被她打断了：“我这段时间经常梦见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能认识你真的很幸运。”她茫然的眨眨眼：“只是这一世，我运气不好。”
“别这样说......”
“我知道我们的婚姻，说到底也只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而已，到了这里，身不由己，”她的声音渐渐轻下去：“等我回去了，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了，我们还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等我离开......
“别，”他的手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不敢松开半分，如同小时候抓蝴蝶的样子，抓住了就不敢松手，因为知道一松手蝴蝶就会飞走，隐忍着眼中的泪水，低头埋在她发间，终于泣不成声。
“不要走......”
“我不想重新开始......”
“我想从现在开始......”
柯珺......
怀中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冰冷，紧握在她手中的暖玉终于滑落在地上，裂出一道痕迹，方好，这一世我就先不说喜欢你了，若是运气好回到以后，我会认真的，很认真的同你说一句：方好，我喜欢你。
“不要！”他惊慌的大喊出声，猛然惊醒。
才发觉方才只是一场梦，他还在茶馆里，而那失去的感觉还在心头，仿若是有人生生从他身体里拿走了什么，裂心裂肺的痛，是至此以后失去的痛。
周围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日暮西沉，只有那个少年还坐在他对面，手中拿着茶杯侧头看着外面的夕阳，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来浅笑：“你醒了。”
“我......”方好一时有些不知道从何开口，他不傻，定然不会认为自己喝着茶还能睡着，睡着就睡着，还做了那样的一个梦。
少年悠闲的喝了一口茶，唇角染上了笑意：“方才，可是做了一个梦？”
方好紧紧的盯着他：“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少年轻叹了口气，搁下茶杯：“我只是个开茶馆的，不想干什么，只是你碰巧路过，有缘过来喝一杯茶而已。”
方好细细的想了想，也确实想不到自己有哪点值得面前的人贪图的，想通之后却更觉得颓然：“你也知道我梦见了什么？”
他道：“世间若有解不开的心事，十之八九有关情爱。”
方好苦笑了一声，没有去在乎他的回答：“我一直以为她不爱我，我也不爱她，从始至终，我都这样认为。”一厢情愿的觉得，他们之间只是友谊而已，不敢迈出那一步，也终究是错过了那些美好。
“你既然可以让我看见这一切，”他忽然抬起头：“那你能告诉我，柯珺还活着吗？她，她回去了吗？”
少年侧头看着街道，外面已经冷清下来，小贩也要收摊了：“知道又如何？你们之间隔着千年时光，说到底，应该是陌生人才是。”
“怎么会是陌生人？”他低低的说道：“我们认识十多年，我们成婚两年多，我们是最亲密的关系，只是......”
“只是未曾开言喜欢而已，”少年将他的话补上，而后轻柔的笑起来，眼睛都带着一丝神采：“是爱吗？”
是爱吗？以前他尚且可以昧着良心，如今自梦境里知道了一切，还能说不是吗？他抬起眸子，重重的点头：“是爱，我爱她。”
少年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撩人，明明才十八九岁的年纪，却好像是把一颗人心看的透彻：“若我说她现在回去了，你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去寻她吗？”
方好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愿意！”而在开口之后，才诧异的看着少年。
夜幕已经降临，茶馆关了门，落了锁，少年慢悠悠的提着灯笼，往驿站去，去替他的客人，寄一封信。
梓安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收到方好的信，一年前他的妻子柯珺因病逝世，他痛苦万分，在半年前告补乡，直接辞去，皇上也没有留下他，原以为他游遍山河估计就在哪个小山村养老，也不会想着还有自己这个同朝为官的朋友。
却不想今日竟然还收到了他的信，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回到书房打开的信件，薄薄的一页纸，只有半页话：
梓安，见信如唔，一切可好？
原本不打算写信了，皇城没有什么可以挂念的，想来想去，想起还有你这么个朋友，这封信是来告别的，我要去找柯珺了，应该也不会再回来，日后愿你一切安好。
方好
他看着信纸上寥寥几句话，竟是呆愣了许久，也没有回过神。
柯珺醒来已经三天的时间，出院以后还是选择了辞职回家，没有想到竟然还真的穿越回来了，也没有想到所有的记忆都在......
她询问了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说当时落水的只有她一个人，打电话去方好家里，也只是说方好旅游去了，以至于她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她的想象。
那一日阳光很是灿烂，她拉着行李箱等在高铁站，阳光照在身上，让这个冬日也变得暖和了许多，列车停靠在站台，她抬脚要上去，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柯珺，等等我。”
转过头，他在身后，一眼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