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回

从来没见轩翌如此脆弱过,面目痉挛,额间青筋可见,蜷缩着身子,痛得在床榻上打滚,嘴唇都咬出了血。

我扑上去抱着他,很想和他一起分担痛苦,轩翌紧紧握着我的手,但就算再痛,也隐忍着不抓痛我的手。

爹和戚威将军按住轩翌,吴军医在他身上插满银针,却依旧压不住他的痛,心被揪得生疼。

我不敢想象,之前的三个月,他是怎么熬下来的。

要解轩翌身上的毒,还得每隔五天就要用药浸泡全身,轩翌泡药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满身的疤痕刺痛了双眼。

“好丑。”我摸着他身上的疤痕笑着,鼻子却酸酸的想掉泪。

轩翌不满地瞪我:“你不是说妻不嫌夫丑吗?”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说嫌你啊。”

“狡辩。”

帮他穿衣服的时候,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害羞的红晕,我掩嘴失笑:“轩翌脸红了哦,原来你也会害羞啊。”

“没有,别瞎说,肯定是你看错了。”

“本来就是,我去拿镜子来给你看看,真的红……”

话还没说完,下面的话已经被他用吻给封住,听他耳语:“我们第一次的时候,魅儿的脸也红得很哦。”

我脸一红,伸手在他背上打了一下,只听见他一声夸张的惨叫:“谋杀亲夫啊。”

“你……”我羞恼地追着他打,却因为脚下无力一个趔趄,人往地下扑去。轩翌眼疾手快,接住了我下坠的身体,然后手已然搭在我的腕上。

“别以为这两天蛊毒没有发作就乱跑乱跳,今天是不是没喝药?”轩翌冷眼相看。

我理所当然:“忘记了,看着轩翌,比什么都有效,轩翌就是最好的药。”

“别给我灌迷魂汤,我带你去喝药。”轩翌口气笃定。

我望着他生气的脸出神:“我原来说过没有?虽然我不喜欢轩翌生气,可是轩翌生气的样子很好看。”

轩翌哭笑不得。

渐渐地,轩翌身上的毒渐渐除去,两个月后,已经完全好了。可是我的身子却令人堪忧,轩翌每天给我把脉,嘴上依旧和我说笑,可是我却能从他幽深的眸子里探得,其实我的蛊毒早已侵入心脉。

大战未完,身为将军,轩翌不得不上战场,见我身子时好时坏,打算送我回巫州,毕竟军营条件艰苦,于我的身子不好,但被我拒绝了。

经历了上一次的生死离别,我真的不想离他太远,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根本就没有平时和轩翌开玩笑那样,能够和他携手到老。

能和他在一天是一天,一刻都不敢浪费。

又一次从昏睡中醒来,身边萦绕着的是他的气息,人被他紧紧拥着:“醒了?”

“嗯。”我轻声回应,我这是又睡了多久,他们打战都回来了,“我们胜了吗?”

“胜了,桐杨已经收回来了。明天我们留下杜将军驻守朔阳,之后就要拔营往北而上,我担心你身子经受不住……”

我沉默了许久,终是明白自己跟着轩翌,只会令他分心,转身面对着他:“我留在朔阳等你回来好了,巫州离这里太远,我不想颠簸。我让人把娘和孩子接到千绣山庄来,青菱把千绣山庄打理得很好呢,真的应了师父的话了,可是腰缠万贯的少奶奶了。”

“也好,那我明天送你回去。”

“不用,千绣山庄虽然也在朔阳,可是从军营去也要大半天的时间,来来去去,你不是赶不上大军了吗?放心啦,让双儿和吟吟陪我回去就好。”

轩翌轻吻我的额头:“好,只要战事结束,我一定立刻赶回来。”

家国之事,难以两全,我能做的就是不做他的累赘,不做他的绊脚石,成全他所想。翌日一早,我和轩翌相视而笑便坐上了车,和双儿丁善书截然相反。

“双儿,记得想我,不许想别的人。”丁善书抱着双儿不肯松开。

双儿大窘:“放开啦。一个大男人黏黏糊糊的,我警告你,不许给我去外面拈花惹草,不然回来要你好看。”

“不会不会,在我丁善书的心里,只有双儿一个人,其他女人一个都入不了眼。”

双儿脸红:“嘴上说的好听,谁知道你心里的花花肠子。”

丁善书立马正色:“我发誓,我丁善书要是喜欢上别的女人,就让我天打……”

双儿赶紧捂住他的嘴:“出门前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看着这一对儿活宝,众人笑个不停,方大海摸着鼻子:“再看下去,连老子也想赶紧讨媳妇儿了。戚老头儿,你家闺女可得给我留着。”

戚威将军扭头:“我大女儿已经嫁人,二女儿已经许配于人,老夫老来得了一个小女儿,今年刚满七岁,你要不要?”

方大海结舌:“你原来不是说二女儿还没嫁吗?”

“是没嫁啊,可是许配了呀。”戚威含笑说,“要不你就等着我的小女儿长大吧。”

“等她长大,我都老了,还娶什么媳妇儿。”方大海哼哼,对戚威斜视两眼。

所有人哈哈大笑。

爹和轩翌嘱咐吟吟一定要照顾好我,吟吟头大:“知道了知道了,不用你们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放一百个心吧。”

从那次和萧寒单独谈过以后,吟吟再也没有提过萧寒,我们也缄口不提,轩翌私下去牢里看过萧寒一次,但是他们说了什么,我却不知。

在爹和轩翌心里,即使不论他和吟吟的关系,其实萧寒也俨然是家里的一份子。

于轩翌而言,萧寒可算是名副其实的兄长,自八岁起,萧寒便一直陪在轩翌的身边保护他,在十四岁以前,他最依赖的人就是萧寒。

我不知道轩翌十四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事,但隐约觉得和若雪有关,可自己也不愿多问。若雪已死,追问那些有什么意义?徒增烦恼罢了。

我只要知道轩翌现在爱的人是我,不就可以了吗?

吟吟笑道:“嫂子可真是越来越想得开了,心胸广阔啊,其实哥对若雪早就已经死心了。”

“死心?”

吟吟点点头,但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也没追问。坐在马车上回头看了看轩翌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默默祈祷,愿上天保佑他们旗开得胜,平平安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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