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诉朝争民贱如草（1）
黑蛟帮不过是一群不成气候的水匪，那些鬼面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侍，感觉上倒是与玄武卫这些人有几分相似，再加上那个疑似太监的人……
宫羽担心这其中还有其他阴谋，但她一方面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二来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得向薛子斐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再追问下去。
虽说决定即刻启程，但对方肯定在京城方向设了埋伏。是以薛子斐与宫羽、厉无咎商议之后，一致决定转道向北，先到鸿音阁暂避一二，再做计较。
薛子斐与宫羽初时都没料到，厉无咎对此计划竟然答应得甚是干脆，只当他会想着联络玄武卫，尽快回京，是以多少有些诧异。
“玄武卫中出了叛徒。”似是知道二人的疑惑，厉无咎平静地说道。
两人恍然大悟，这朝中的事，他们都不好说什么，更何况看厉无咎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愿多提，也就都不再多纠缠于这个话题。双双去集合、安抚那些平民了。
众人议定后，便由宫羽先行一步去通知同门前来接应，薛子斐则带着众人去往此地以北六十里处的一个小镇，到时候便在那里汇合。
“大哥，那我就先行一步，你自己万事小心。”临行前，宫羽将薛子斐拉到一旁低声叮嘱道，“还有你手上带着伤，别碰水。我不在，如果你和黑蛟帮的人正面遇上了，千万别逞强，打不过就别管他们了，不要把自己搭进去就行。”
“知道了。”薛子斐好笑地看着宫羽拼命板着一张稚气的圆脸，一副严肃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你怎么总这么婆婆妈妈的，像个女孩子。”
“你！”宫羽闻言顿时瞪圆了眼睛，怒冲冲地看着薛子斐，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涨红了一张小脸，最后一跺脚，转身作势要走。
薛子斐赶忙伸手拉住她，有点不明白这个义弟怎么又生气了。
“好了，我知道了，不会逞强的。”薛子斐虽然不清楚宫羽为什么生气，但是顺着她说总归是没错的，再说他也没想着为着这些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哼。”宫羽哼了一声，脸色稍缓，想了想又说道，“你也跟着厉无咎，这两日每天喝上三杯小蓟汁，知道没？”
“好，谨遵医嘱，大神医。”
“我先走了，大哥。”宫羽放柔了脸色，低声道，话音未落，展开轻功，一转身如同一只雨燕，从林中飞走了。
薛子斐目送着宫羽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林间，这才回到人群中，领了众人向着宫羽离去的方向行去。
“厉大人，能告知我，你们此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我心里也好有个数。”薛子斐走在厉无咎身旁，忽而低声问道。
厉无咎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
“本来是不想的。”薛子斐笑了笑，“可是现在既然插手了，总归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呵呵，其实不知道，挺好的。”厉无咎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他想了想终于缓缓开口说道：“天睿十八年，朝廷拨百万库银加固天河河堤，还抽调了十万军民充作河工，这益华郡的河段便是其中重中之重。浩大的工程持续了两年有余，朝廷前后有追加了库银一百五十万两。
厉无咎说到此处顿了顿，过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天睿二十一年五月也就是前年，天河流域天降暴雨，二十八日未歇，天河水位暴涨，终于在益华郡河段决堤，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下游三郡十二城，致使数十万黎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本来举国上下都以为是持续一月的暴雨，导致了天河决堤，今上虽然震怒，但此为百年难遇的天灾，是以并未严惩相关官员，而是把重点放在了救济灾民上。”
“然而去年。”说到此处，厉无咎的脸色暗了暗，眸中透出森然杀气，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继续说道，“玄武卫收到线报，益华郡河段当初修建河堤时以次充好，那河堤看着是好，实际上里面尽是稻草垃圾，只在外面薄饼了一层土壳。暴雨一起，这纸糊一样的堤坝很快就撑不住了。益华郡守害怕朝廷追究，瞒下了河堤随时可能决堤的消息不报，只希望着能侥幸熬到暴雨结束。哪想到那场暴雨竟然持续了一月，河堤最后终是塌了，引发了一场滔天大祸。”
厉无咎闭上了眼睛，长长叹了口气，脸色青白，半晌方才睁开双眼。
“今上得了他贪污治水修堤款项的消息，立刻下旨让御史台赵大人作为钦差大臣，前往益华郡彻查此事，定要找到其贪污的证据。。天睿二十一年十月中旬奉今上御旨，以赵御史为首，并工部、户部、吏部三位郎中，一同前往益华郡彻查此事，还有一千兵丁随行护卫。”
“哪知一行人进了益华郡后不久，朝廷就收不到他们的明折密信了。今上知道情况不对，立刻又派了崔将军带了三千士兵前去接应，但等他们赶到益华郡时，四位大人并一千兵士具已在益华郡外五十里处的踞虎岗遇害了。那郡守只说是四位大人早已离开了益华郡，在回程时为分野山踞虎岗盗匪所害。那分野山位于两郡交界处，为盗匪所患已久，朝廷数次派人剿灭都没有结果，但要说他们有那胆子和能力杀掉四位大人和一千兵丁，那是绝无可能的。虽然今上心里怀疑，可惜没有证据，却也无法治他的罪。”
“我等此次找到了新的人证，就是你看到的那个秀才，本该秘密护送他入京，不想我们之中竟然出了叛徒，于是便有了黑蛟帮截杀。你遇到那个鬼面人，多半不是黑蛟帮的人，而是郡守派来的杀手。”
厉无咎说完，不再开口，只杵着一根木杖，沉默地走着。
薛子斐知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脸色也有些黯淡，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他自来听说中原地区沃野千里，百姓安居乐业，想不到就在近年还发生了这般惨事，而朝廷明明知道这之中的罪魁祸首，也有意惩处，却这么久也没能找到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