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下辈子做个明白人
“要么忠诚,要么背叛,两头都想要的人,只能是自取灭亡。”纪恒轻声说:“希望你下辈子能做个明白人。”
他本来就生的略白一些,刚刚帮姬然包扎伤口的时候,又染上了满手满身的血,这会儿看着像个白面罗刹一般。
之后,不等霁月回答,便手起刀落。
刀锋划破了霁月的喉咙,她眸中惊愕之色一闪而逝,而后便再没了神采。
姬然惊讶的捂住了嘴巴,甚至忘记了尖叫。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在她面前杀人。那种杀伐决断,那样的戾气,是她从没有见到过的。
她看着纪恒然,再看看已经倒在血水里的霁月,忽然胸腔里一阵血气翻涌,一阵恶心过后,一低头,喉头血腥之气涌出,呕出一口浊血。
纪恒然上车之后,一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是看见了。
虽然是心疼,可是这件事势在必行,也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的,他便也没再执着于此。
“我在这里杀她,孙贵姬就不会觉得是你怀疑她了。”他边解释边上前,轻轻为她擦着嘴边的鲜血。
姬然却不吃他这一套。
“那你……就非得杀她?”她心里有怒火,便狠狠的推开他的手,结果却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纱布上立刻就洇红了一片。
纪恒然被她推开,也不生气,扫了眼她身上的绷带,琢磨着这一路估计还有苦头要受,如果每次都要拆开再包扎,不知道要折腾多少回。
到时候再伤风了,就更不好。
便横下心,想着回府安顿下来之后,再一并包扎算了。
这会儿,又倒了杯水,而后递给姬然,耐心的解释道:“她放了那人进来,不能不杀。”
“你又怎么知道是她?”她没有接他手里的水杯,也丝毫没有相信他的话。
纪恒然却没回答,只硬生生将水杯凑到她嘴边去,灌了半杯水给她。
姬然被她扣着后颈,动弹不得,知道乖乖喝了下去,可是脸却憋得通红。
纪恒然见状,叹了口气,将外衫脱掉,然后钻到软榻里,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对外头说了句:“回去吧……”
马车开始缓缓前进。
山路颠簸,姬然早上来时都觉得晃得难受,如今一身是伤,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挨到回到大司马府。
可好在纪恒然将她抱在怀里,替她承担着大部分的颠簸,她自己的感觉倒是不大了。
如此一来,便也只能是沉浸在失去了霁月的巨大悲痛中,无法自拔。
纪恒然嘴唇贴在她的鬓角处,正为她一点一点拆掉发髻上的钗环。
马车里实在是过于安静和狭窄了,姬然逃脱不开,只能用僵直着的身体告诉他,自己坚定的不合作心态。
纪恒然无奈的叹息,只好解释道:“然儿,这庵堂里,我老早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那人原本根本不能近你的身,更遑论将你伤成这样,不要因为我不表现出来,你就觉得我没有生气。”
生气?
他生什么气?
姬然听了,忍不住仰头轻笑,胸膛内仍旧是气血翻涌着,鲜血顺着唇角留下来,滴落在纪恒然的貂裘上,与她苍白的面色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你生气?”她粗喘着,几乎没有办法负荷这几个字带来的负担,可是她仍旧是坚持着说下去:“你……难道不是……早知道她会来?”
纪恒然手上的动作一滞。
过了半晌,他才承认道:“是。”
“霁月背叛了我,难道……你就不算是背叛我了吗?”姬然轻声咳嗽着:“咳咳……别说了,纪恒然。你又比霁月好到哪里去吗?你们都是为了用我的命,去得到什么东西的人,不要做出一副你比她更慈悲的模样,我真的看不惯。”
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靠在车壁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这下好了,我身边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了,你想要什么时候要我的命,我都听你的就是了。”
反正,这一辈子,她也得不到什么了。
爱情?
别说那样的笑话了。
现在,她不过是任人鱼肉罢了,被谁利用都是一样的。
下了山,路就好走多了,纪恒然便也没有坚持,而是帮她拢好了被子,翻身下了榻。
“然儿,不管怎么说,她都非死不可。”他只道:“如果你觉得我欠你一个解释,这就是我的解释,如果你觉得我欠你一条命,早晚……我还你一条命就是了……”
姬然闻言,不禁皱眉。
这就是她宁可自己去死,也要拼命护下来的男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会背过头去,冷冷的对她说:我欠你一条命,还你一条就完了。
她听在耳里,只觉得头脑发胀,一点都提不起精神来。
耳畔是纪恒然说话声,忽远忽近的,她也听不清晰。
他似乎不断的提醒着她,不断的在她耳边重复着不要睡,醒一醒,那声音大约是慌张的很。
可是姬然已经听不进去了。
哪怕是就死在当下,她也心甘情愿的。
她从未觉得活着是这么的累。
倒不如死了干净。
什么叫一死了之,她这才算是知道了。
死了便一了百了,再无她想了。
*
姬然去慈安寺祝祷,结果却弄得纪恒然血洗庵堂这件事,闹得举国皆知。
皇帝雷霆震怒,将纪恒然罚俸降职,整个朝堂闹得不可开交。
就连远在前线的纪续之都知道了他们两个的事情,来信一封。
尔等擅自珍重。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仿佛将纪恒然击溃了一般,就连皇帝的问罪旨意,都没能让他皱一皱眉,可是坐在书房里,看见了这六个字,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姬然对此,却大都是不大知道的。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床上养伤,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
修养了整整一个月,才能在康辰的搀扶下,来回走动走动。
这一个月里,纪恒然几乎夜夜留宿梧栖院,对于姬然更是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可是姬然始终都不大愿意理他。
每每夜里做梦时,偶然间被那可怕的一幕惊醒,总要吓出一身冷汗来,转过身,又陷入了这个始作俑者的怀里。
有时甚至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