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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最孤独者不过明月(首更)

眼见翠微岛撤退,众人皆是长出了口气,唯有卓亦疏不甘的说道:“没能取走穆成舟的项上人头,当真是白来一遭。”

安庆仪担心他的安危,便即走上前来关心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卓亦疏回道:“无妨,小事而已。”

一旁的冉吟怀问道:“安大小姐怎么来了南海?”

不待安庆仪回答,却听陈凝薇抢先道:“我师姐得知翠微岛要对付卓公子,所以特地赶来。”

安庆仪脸色一红,偷偷看了眼卓亦疏,却见他正在打坐恢复,便也不敢再去打扰,而是说道:“我随师父回到琅琊山后,却有悬天宫烈日部率众攻来,师父她孤木难支,本派举步维艰,颇有不敌之象,所以我想去向父亲求助,所以赶去找父亲,却正好听到翠微岛传去消息,说金宵宗要去翠微岛寻仇,而翠微岛早已在金宵宗中藏了杀招,此次必能将金宵宗一网打尽,我得知以后赶忙前来,我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只能寻求师妹相助,可等我到了岭南与师妹见面以后却得知诸位已经出海,我终是来晚了一步,所以赶忙出海寻找,幸好有萧夫人掌舵,这才能寻到你们。”

萧天华知道甘敏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贸然出海,心中自然极其感动,暗道:上天待我不薄,将夫人赐予了我。

冉吟怀又问道:“我见你们人数不多,为何能逼得翠微岛发出飞焰求救。”

这次是陈凝薇回道:“我们也不知为何,我与一个叫做南言心的女子交了手,他们船上还有一个人,似乎翠微岛的人都是以那人为首,当时对方明明占据优势,可却发出飞焰信号求救,后来穆成舟赶至,那些人就急忙离去,只留穆成舟断后。”

平冽和南言心带着唐澈前往范阳,自然带了不少手下,按理说足可对付陈凝薇等人,因为凌霆府正是多事之秋,所以此次出海,陈凝薇并未带太多的人手,远非平冽之敌。

又听安庆仪说道:“诸位有所不知,领头那人叫做平冽,是我父亲的心腹,我早就见过他,知道这人胆小如鼠,做事时从来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想他此次前来翠微岛必然身有要事,因为害怕会被耽搁所以命令南言心发飞焰求救。”

陈凝薇恍然道:“怪不得安师姐不肯露面,原来对方是你父亲的手下。”

安庆仪点了点头,又道:“那个穆成舟我也见过,那时我只以为他是我父亲手下的将领,虽然只见过一面,但这人绝非常人,所以我印象极为深刻,此前还以为是被我父亲派往了别处,却不想是在这翠微岛之上。”

安禄山向来不让安庆仪插手军中事宜,再加上他手下将领众多,安庆仪根本认不全,大多数都是见了就忘,如穆成舟这般只见了一次就记得清楚的人物少之又少。

安庆仪又道:“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琅琊山学艺,近年来更少回到范阳,对父亲手下的将领认识的本就不多。”

若非事关卓亦疏的性命,安庆仪也不会在穆成舟面前现身相见。

这时卓亦疏睁开眼问道:“平冽他们往哪里去了?走得陆路还是海路?”

甘敏说道:“必然是上岸去了。”

安庆仪向卓亦疏说道:“你要去追杀他们吗?”

有一句话安庆仪虽然没有问出口,心中却也知道,卓亦疏此来翠微岛搅闹一番,而翠微岛又明显是自己父亲的势力,所以卓亦疏很可能在与自己的父亲安禄山为敌。

卓亦疏听后却是说道:“你可知平冽带走的是谁?”

安庆仪摇了摇头,她对父亲的作为向来知之甚少。

卓亦疏轻笑一声,又道:“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看清令尊的真实面目了。”

安庆仪心中一震,心中却只想着若是卓亦疏与父亲安禄山为敌,岂不是也要与自己势不两立。

陈凝薇早已看出师姐的心思,知她已然贪恋卓亦疏,只是卓亦疏身边向来不缺红颜知己,更何况安庆仪身份特殊,只怕卓亦疏会心存芥蒂,到最后难免有负于她。

众人上岸时已是夜幕降临,只得寻了处客栈住下,幸而这里是凌霆府的势力范围,有陈凝薇在,诸事无阻。

卓亦疏吃过晚饭后便回到屋中打坐练功,穆成舟的掌力着实厉害,卓亦疏需得恢复一阵才能无恙。

待得半夜之时,卓亦疏吐纳天地气息,只觉得全身经脉畅通,不禁惊叹万化神功的奇妙,如此再有几次就可彻底化解穆成舟的掌力,实是其它功法不能比拟的。

屋外明月正盛,卓亦疏尚无睡意,便即跃至屋顶,想要在月色之下领悟剑意。

可当他一到屋顶,却见安庆仪独自坐在那里。

卓亦疏走了过去,只见她正兀自发呆,目光所望却是范阳方向。

眼见于此,卓亦疏只得长叹一声,他知安庆仪深信父亲安禄山是大唐贤臣,绝非世人口中意欲谋反的乱臣贼子,可如今安禄山造反的心思已然昭然若揭,安庆仪此前极少离山所以尚且不知,但如今她时常行走各处,天下百姓无不唾骂安禄山狼子野心,安庆仪见的多了,也不免心中忐忑不安,是以近来时常坐卧难宁,只怕父亲真是世人口中的乱臣贼子。

不知怎的,卓亦疏忽然有些心疼安庆仪,纵然安禄山理应遭到唾骂,可安庆仪却是无辜的,或许她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成了安禄山的女儿,可这也是她无能为力的事,谁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卓亦疏身上抚了抚她的脸颊,安庆仪终是在恍惚中缓过神来,眼见卓亦疏就在眼前,不禁脸色一红,开口道:“我见你屋中亮着灯,所以知道你还在练功,不敢去打扰你,就在这里等着,却不想愣了神。”

卓亦疏笑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安庆仪向他看来,卓亦疏见她双眸似水,那里面似是藏着无尽哀愁与无助,卓亦疏心中一动,将她拥进怀中,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怀中的安庆仪兀自抽泣,泪水沾湿了卓亦疏的胸前衣物。

过了许久,安庆仪终是平复一些,开口道:“这次我一路走来,所过之处都有人在说我父亲,无一例外都说他必然造反,我本是不信,可却见翠微岛也是他的势力,终是知道世人所言绝非空穴来风。”

安庆仪知道父亲安禄山的势力都在范阳、幽州一带,属于大唐北方,而翠微岛却在南海,父亲费尽心思的在这里布下一股势力必然另有所图,思来想后,也唯有在造反时才能有用。

安庆仪既是安禄山的女儿,又怎会愚笨,事实上她继承了父亲和母亲所有的优点,比如康夫人的美貌和刚烈,再有就是父亲安禄山的绝顶聪明,是以尽管安庆仪自己不愿承认,可却还是看得出来,父亲一旦在范阳起兵,翠微岛就可在南方遥相呼应,虽然只凭翠微岛无法撼动大唐的南方江山,可却能分散朝廷的兵力,让李家无法全力对付北方战场。

卓亦疏也知如此,但他此时还不想再提这事,只想安抚安庆仪,是以替她擦干眼泪,然后笑道:“你千里迢迢的来到岭南,就是为了哭鼻子吗?”

安庆仪得心上人的安抚,心中自是欢喜,当下破涕为笑,便即问道:“那你来岭南是为了什么?”

卓亦疏闻言一怔,正想着要如何跟她说,却忽听得有人抢先道:“我家公子是来拿聘礼的。”

说话的正是云潇湘,不知她何时到了近前,此时跃至屋顶,笑意盈盈的看着安庆仪。

安庆仪疑道:“什么聘礼?”

她只知道卓亦疏率众到翠微岛是去寻仇,却不知他是替公孙海寻仇,为的是完成沈老太的考究,好让她把孙女嫁给自己。

而云潇湘因为云锦之故所以与沈倾从关系最好,知她心属卓亦疏,此时又见安庆仪也爱上了卓亦疏,这才出来阻止,她意欲明言相告,就是想让安庆仪知难而退。

只听云潇湘说道:“公子要去铁书先生的徒弟沈倾从姑娘为妻,只是沈姑娘的外婆太过霸道,非要出了题目来考究公子,公子为了心上人远赴岭南,要杀了穆成舟,用他的项上人头来当聘礼。”

安庆仪闻言脸色微变,但仍幸存侥幸,暗道:总不能云潇湘说什么就是什么。

却见卓亦疏眉头紧皱,对云潇湘说道:“云夫人,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回去歇息吧,这事我自会对安庆仪言明。”

云潇湘有心再说,可有碍于身份有别,自己总不能出言顶撞卓亦疏,是以心中暗道:既然话已至此,公子必然对她明言相告,我也不必多留。

心中如此想着,云潇湘便即施礼告退。

待云潇湘走后,安庆仪本有心询问,可又怕云潇湘说的都是事实,她知卓亦疏向来风流,纵然与自己已有夫妻之实,恐怕也未必会娶,当下心中忧愁,却也心生胆怯,是以并不相问,更怕卓亦疏会自己说出口,所以抢先说道:“你陪我看会月亮,好不好?”

卓亦疏见她眼中尽是温柔,也不禁心中一动,点头应道:“好,你要看多久就看多久。”

彼时夜月正明,好似触手可及,月光洒在地上,映出长长的人影。

安庆仪说道:“我记得李太白写过一首诗,那里面有一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句太过孤独。”卓亦疏说道。

“最孤独的不过明月。”安庆仪言道:“明月看尽万古沧桑,却始终一言不发,世事沧海桑田,它皆已沉默对之,必然是因为无人可诉。”

卓亦疏听后不禁心中一动,脱口道:“今夜不知又有多少人对着明月诉说孤寂。”

两人待了许久,安庆仪终是沉沉睡去,卓亦疏微微一笑,将她抱进怀中送回房中。

卓亦疏将她放到床榻之上,却不知安庆仪已经醒了,忽的亲了卓亦疏一下,并且笑道:“今夜明月正好,咱们何不彻夜长谈。”

卓亦疏满眼风流,在这月色朦胧之中极为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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