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六章 登基之路
同样在一夕之间,京兆的局势已经完全变了。
当听到那九九八十一下鼓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朝中官员在沉默片刻之后,竟然很快就接受了。
对于京兆的局势,他们并非一无所知——鼓声的响起,意味着国朝的帝王已经变了。
仔细算起来,上一次八十一下鼓声响起的时候,还不足三。
三之内就已经换了一个皇上!
这在任何一个国朝来,都是诡异的事情,但是发生在此时,京兆官员们反而都觉得这十分正常。
因为先前十皇子登基的时候,就充满了诡异感,既然如此,那么国朝换一个皇上,似乎也很正常了……
虽然很多官员当时并没有什么,但是他们内心都觉得,十皇子这样的登基法,是无法维持多久的。
竟然不足三!
国朝换了一个皇上,那么新君会是谁呢?
参与这一晚京兆巨变的人自然清楚最后登基的是谁,更多的官员也能隐约猜到是谁,却无法肯定。
可是,当他们听到诏令进宫之后,在宣政殿上看到皇位上的那个人之后,当然知道就知道最后登基的是谁了。
是二十一皇子!
最后登基为帝的,是二十一皇子郑云回!
这个答案,当然也不是那么令人惊诧了。
如今的国朝,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已经登基的十皇子拉下来,也就只有汪印能够做到了。
所以,最后登基的是汪印所支持的二十一皇子,也就不足以为怪了。
此刻的宣政殿之内,乌泱泱的站满了朝中官员,他们穿着紫的绯的官服,一眼看过似能把人晃花眼。
这一次前来宣政殿的官员很多,比先前郑训登基时来得多多了。
什么因身体不适,什么因年老走动不便之类的借口,统统都没有了,但凡有资格来到宣政殿这里的官员,全部都来了。
他们来这里的原因,一是因为新帝第一次视朝,一是因为想知道最后胜利者是谁,最后当然也是要表示支持的态度。
就算他们不知道最后登基的人是谁,但是他们会观望呀!
因为据他们所知,中枢三大主官,除了已死的邵世善之外,另外两个人都率领属下官员进宫了。
这两个人,还是被十皇子关押在掖庭局,后来被救出去的裴鼎臣和顾名璘。
此外,户部尚书陈就道等一大批三品四品的官员,同样带着有资格进宫的官员前去宣政殿了。
此外,还有两大国公爷,几家侯府……乃至懿王都进宫了。
在如此情况之下,这一次进宫的官员,自然要比郑训时要多,新帝第一次视朝的声势也更为浩大 。
因为郑训登基实在太突然太诡异,而且时间还不足三,再加上郑训在朝中向来不显,还没有祭告宗庙昭告下这样仪式,因此对很多官员来,对郑训是皇帝这个事情,其实没有什么感觉,他们更习惯称之为“十皇子”。
况且,此刻出现在宣政殿中的官员,要么就是反对郑训登基的人,要么就是保持中立的人,这些官员怎么会认为郑训是皇帝呢?
与郑训、邵世善有关的官员,就算其在五品以上,都没有出现。
因为,他们也无法出现。
在汪印率领缇骑等前去京兆城外退兵的时候,还有部分缇骑和左翊卫仪鸾卫留在了京兆城,连夜将抓捕支持十皇子和邵世善的官员。
其中,就有承恩公府和宋家的人。
这些官员,是国朝动乱的隐患,也是汪印他们的敌人,虽则群龙无首,但谁能保证他们不闹事?
尤其,还有同盟那么一个恐怖的存在?
因此,缇骑、左翊卫和仪鸾卫连夜行动,将郑训一系的官员全部抓捕起来。
正因为汪油护国公等人所有的势力都出动了,才能那么迅速地将一切平息,才能在朝阳升起之时敲响那八十一下鼓声 。
正是因为有这么多人各尽己能,所以最后登上皇位的,乃是二十一皇子。
此刻郑云回坐在高高的皇位上,坐在这个只有大安帝王才能坐的位置,内心深深地明白这一点:
他能够成为帝王,是那么多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他的登基之路,非是他自己所能,乃是这么多人所能!
他脸上一片紧张肃穆,嘴唇抿得紧紧的,端正着身子,看向宣政殿中的官员。
他的手藏在宽大的袍子里,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掌心里面全都是汗水。
他没有穿戴代表帝王的山河十二章大冕服和十二旒冠,只是穿着身为皇子的时候最隆重的衣服。
那是每年大年初一跟随着父皇前去宗庙祭拜时才能穿的皇子礼服。
不用像十皇子郑训那样子,必须穿戴着大冕服和十二旒冠,他只需要坐在这里,那就代表着他已经是国朝的君主了。
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十子郑训所不能明白,郑云回却十分的清楚。
他更清楚的是,他之所以能够坐在这里,是许多人付出了许多心血,乃至无数人牺牲了性命,才能够实现的。
其中,居功至伟的自然就是他的姨父汪印。
他的目光落在令中那个红色的身影上。
四翼蛇首,腾云驾雾,这是鸣蛇,代表着苦难与不幸的鸣蛇,但是在郑云回看来,这个标志,却代表着守护与安宁,是他所有底气和安心的由来。
倘若没有姨父,那么他连性命都不能保,更别能够登上皇位了。
经历过那么多生死存亡的时刻,最后还能坐在大安帝王的位置上,是因为他有姨父!
郑云回内心翻滚起伏,对汪印的感激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大概……姨父也不需要他的感激。
姨父和姨母时常告诉他,大安朝国君之位所代表的不仅是帝王的权力和尊崇,更代表着一种为国为民的责任。
所以,登上皇位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心事情,而是代表着一种沉重压力。
姨父既然不以此为荣,自然不需要他的感激。
姨父……
郑云回的脸绷得紧紧的,看起来无比的稚嫩,然而底下的官员看着这个稚嫩儿去,内心却不敢有任何的不敬。
让他们态度如茨,除了因为这个稚嫩儿坐在皇位上之外,更因为这个稚嫩儿背后站着的人是汪印及定国公护国公等人。
不然,就算坐在了皇位,如果没有足够的势力和本事坐下去,那么……也不能得到他们的畏敬。
他们畏敬的不是郑云回,而是郑云回坐的位置及其身后的人。
当然,他们就算畏敬,此刻也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二十一皇子如茨稚嫩,坐在这个皇位上,能坐多久呢?
二十一皇子年纪太了,这样的一个稚嫩儿能够治国理政吗?
最后,国朝还不是落在了汪印手中?
国朝落在了一个宦官的手中,这真是……
这是许多文官所不能接受的事情,只不过在此关头,他们也不敢表露出任何想法。
毕竟,下大势尽在汪印手中,他们怎么能够与汪印对抗?
不管有什么想法,都按捺下去了。
有些心窍非凡且野心勃勃的官员默默想着:且看看再吧,皇上年纪如此,没有治国理政的能力,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且等等,等待皇上长大,等待汪印老去,到时候再看看……
就算没有什么远望和野心的官员,此刻也不会什么,都是持一种观望的态度。
某种意义上来,这些官员的做法,其实和之前郑训登基时出现在在宣政殿的那些官员差不多。
都是迫于局势明哲保身而已。
他们的心思,汪印能够猜测得到,但是他的心潮没有任何起伏,连上更是如往昔淡漠,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在朝中几十年,哪里不清楚这些官员的行事和选择?
因为,这才是真实的大安朝堂。
对大多数官员而言,万事不出头才是正常的,就像京畿卫士兵那样,没有夺权的野心,也没有对抗的决心,这太正常了。
尽管朝中很多官员没有野心和决心,但也有很多有野心和决心的官员。
有像邵世善那样意图颠覆国朝和谋仁权的那样充满野心的官员,更有裴鼎臣顾名璘这种为了国朝而据理力争的人!
不然,如今登上皇位的不可能是二十一皇子!
就像当初大雍入侵的时候,有置身事外遥远观望的士兵将领,也有像宋定边和关寒松这样的,在国朝没有命令的时候,就已经驰援雁西道,极尽所能抗击侵略者的将领士兵。
有此有彼,这才是真正的朝廷。
只要存在,就是合理,而不管这些官员是怎么样的心思,他都不会让这些人改变局势,动摇国朝根基。
他既然拥立二十一皇子登上帝位,那么必定会殚精竭虑,让其能够坐稳这个帝位,令其成为一个真正的明君!
而不是像先帝那样……
汪印内敛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旁人绝对难以看出一丝端倪。
他站立在宣政殿中,就像过去在永昭帝视朝的时候一样,站在了三品官员之后,眉目低垂,双手放在了身侧。
像过去一样,明明什么都没有没有做,却是殿中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焦点。
殿中所有官员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那些目光……几乎要将他烧出一个洞来。
如果不是因为响了九九八十一下鼓声,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来到宣政殿中看见了汪印,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本应该在雁西道的汪督主早就已经回到京兆了。
也是,如今二十一皇子登基为帝,倘若没有汪督主的话,怎么可能会是这个结果呢?
如果不是汪督主返回京兆,怎么会是尘埃落定?
他们多少能想到最终稳定局势的人会汪督主,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快,完全没有任何征兆。
就像先前十皇子登基一样,完全没有想到,那鼓声就响起来了。
这局势变化得太快太突然,他们……当真是不知如何言了。
这些官员之中,就属裴鼎臣心情最为复杂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十皇子竟然会将他关押,更加没有想到,在关键时刻将他营救出宫的人,竟然是汪印。
裴鼎臣作为永昭帝时的中书令,自然深受永昭帝的看重信任,是永昭帝的心腹重臣。
他是个永昭帝所信任的重臣,却又不完全忠于永昭帝。
这并不矛盾,更准确地,他是个忠臣,忠于他所在的大安朝。
因此,他自然不可能与汪印有过多的交集。
一方面,他听于皇令,在在很多事情上,与汪印有过对抗乃至敌对。
另一方面,他又十分赞同和敬佩汪印的做法,特别是在汪印几次与大雍的对抗中,他会为了汪印据理力争,不惜反对永昭帝。
到了最后,他还是得益于汪印的营救,才能保存性命。
看着皇位上的稚嫩二十一皇子,再看了看始终屹立在宣政殿中的汪印,裴鼎臣内心叹息了一声,什么都不出口。
但他率领属下官员出现在宣政殿中的举动,已经充分明了他的态度。
他的沉默,自然也令殿中更多官员沉默了。
中书令尚且如此,他们能什么呢?
不管这些官员有什么样的探究目光,汪印始终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看到这些官员们。
察觉到郑云回的目光时,汪印才终于动了。
他抬起了头,静静的看向皇位上的郑云回,随即微微一笑。
他的目光充满了鼓励和温柔,就像亮时将他唤起来的时候,虽则语气淡漠,但目光也是如此温柔。
“殿下,本座护送您进宫,您即将登基为帝。别怕,有本座在。”
他记得姨父是这样的。
别怕,有本座在。
是了,他的登基之路,一直有姨父扶持,只要有姨父在,他什么都不怕!
在汪印难得露出的温柔目光之下,郑云回紧握的手渐渐松了开来。
即便坐在皇位上,即便知道帝王要收敛神色,但他还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出燎基之后第一句话。
当宣政殿的官员们听到这一句话后期,简直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