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重来回首已三生
前戏已完结,后来的事就是无间变了一个样子,无间引者的记忆统一从那里开始,他们所知道的事大多都差不多,而无间所改变的一切目的只为隐瞒关于一位引者。
从那之后,无间记得杨丽娘只有神管大人,孟引汤,惧。前两位暂时不提,闹得最凶,关键时刻总穿一条裤子,可称得上沆瀣一气。但是后面的惧,万万没想到关于这段往事被分成了三段,而他知道的只是中间片段,雾里云里的戏中人。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彼此忘记执着为何的日子,平静得很漫长,在擦肩而过时可以疏陌有礼,做最客气的故人。谁知道当时她看爱饶眼神是何等热烈,谁记得他当初为何匆匆做了伞就落魄离乡……这些事没人会提起,就连他俩也把这些事丢在过往。
千载万载古人云云,无人复归今,此春夏秋冬,非彼春夏秋冬。昨夜风猛叶落满院,风急树不留,今日何必叹可惜。故安待明日来,静坐度今日,可忆故梦,不追往昔。
“喝了汤后,她就是遂了,”奈何桥上,一男一女相对而立,讲着故事,中间一盏烛台燃着一束灯苗,照亮了他俩的脸,但阴影比清晰的部分多。惧要给孟引汤往事,可到最后,由孟引汤将话接过,将当年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告诉他听。
“然后我和神管大人忙活布置着,将无间引者以及形象那啥等等全部来了个大变样。她也可怜,像她怨气那么重的都压河底了,怨气太重哪儿也去不了,神管大人任她在无间待了一阵儿,把你们引魂部分出追魂部让她忙着,来往人间修炼心性。这些你是知道的,知道我们把她从无间刑场带回来,你也知道带她回无间的是你,她离别人世之际经历的,你也知道。”
当年,惧被瞒着,一直傻呵呵认为遂因为是他把自己带回无间而记恨他,所以之后即使是同事,他都不敢接近她,有公事儿也是下属传告,这才有了共事几十年,某日才第一次交谈。
确实是过错,彼时情深如许,终得相见,明明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却谁也不识谁……可最无奈的不是忘记,而是明明放下执念选择忘记了,却又记起了……
与往昔记忆一起涌来的,还有离世之后在路边碰到老者与他交谈的画面:我不想你想起今,和我的这些后而有后悔……
段月盛与杨丽娘中间隔着千山万水,雁来人不归,终是无别而故,抱憾而终。
收拾完铺子,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黑从铺子里走出,看了他俩一眼,端着装着草药的簸箕走了。空不出手提灯赶路,所幸路边一路隔着一段距离都是挂在树梢头或身上柱子上的灯,色一暗,并不明亮的光芒被突显了出来。忽然痒,他在灯柱子上蹭了蹭,灯下,一块又一块的黑皮落到地上,“糟糕,脱得厉害了……”灯光昏沉不明,仔细看能看出是蜕下的皮,咕哝着,他顺势用脚将黑皮踢进了忘川。
“引汤,当年你不是只有一颗珠子吗,怎么分两次给我和她喝下?”
“一直都是两颗,只是时间戴长了发现有些难看,我就把两颗情人泪粘在了一起,看起来像是一颗罢了。加上我不爱提这事,咱无间那些引者碎话多,眼瞎,以为我是一颗珠子,话传来传去珠子就变成一颗了。”头也不抬着,孟引汤用手指拨了一下浸在油里的灯芯,一刹那,灯火旺烁明亮了许多。
“……谢谢你,谢谢你帮忙周旋把她带回无间,没让她在刑场受苦……谢谢你帮我护着她……”漠然语气里透露几分低落,待孟引汤抬起头,便看见惧怅然若失离开的背影,他步伐依旧缓慢,只是一步又一步,多了以往没有的沉重疲惫。
孟引汤看着他留下的汤碗,看着汤碗里满满当当的汤在光下仍保持着独有的黑绿色,失神,木讷把话念给自己听,“我只是看她像我罢了……”
如此辛劳四处奔走,总有些特别的理由。
虽然身死,但灵魂以另外种方式延续活下去。仍看见并记得经历过的,随着记忆延长,人性未泯灭,难免会被一些事触动,也或许是情感过于充沛,她往往会透过一张陌生的脸,看见无法在触及的遥远以前的自己。
最听不得了,那些感人至深的戏本子,特别是讲两个人如何相爱别离,但她又欠,喜欢回味伤痛来寻找慰籍。
胡思乱想了很多,心也乱了……最后孟引汤端起那碗汤,面无表情念叨,“啧,浪费了,太浪费了……”待她将碗放下时,碗里空空落落,只是地上湿了一片。
暗尘无月夜,灯且清辉度哀怜。
一点也不心疼,看也不看地面湿那一片,坐在案板边的孟引汤屈指一起一落敲着案板,伴着节奏轻轻哼起了曲子。
傥赐刀圭药,还留不死名。正在人世间经历那走一遭的人都向往长生不死的生活,他们认为长生不老和没有忧愁是一同存在。飘在云端,就没有烦恼,踩着泥,日日生烦恼。有人想当仙,吃下一剂药,成仙不生不死,但总有个别异类,依然选择当平庸的人,选择接受烦恼,于是今儿飘然绝尘的药被嫌弃,落入烂泥中去的下场。
孟引汤终于做了一个决定,放过自己的决定——离开。
若遂知道的话,只会感叹:神,这女人终于想开了……
孟引汤光临无间距今已经七百零一年了,而她选择在零一年与无间道别。嗯,时间过得很快,但当事人回忆起来只觉难熬,就连有时候孟引汤有时间想起这几百年,也会唏嘘自己真不是一般的坚韧。
其实在一百年前惧问过孟引汤:五百年你就没物色好接手汤铺子的合适人选?
孟引汤当时自己就是上一任熬汤的姐妹在路边随便抓的,她没被物色,意思是要选个接替熬汤的人很随意,没难度。因为面子问题,当时她没好明找接替她管理汤铺子的人主要取决于她想什么时候离开,暂时又不走,慌着找什么接班人?至于后来黑能到汤铺子喊她一声老大,是因为她已经有了离开的想法,实行跟着度量来,她可不是二愣子,真招一个青涩子当跟班……
而心不甘情不愿等了这么久,她终于在七百年累了,快坚持不下去了,恰巧又在现如今的人间碰见一个和他很相像的人……很可惜,她知道这个人是他,但现如今的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