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无奈地被张幕拖进了人群中,宿淋不明白她为何一定要让自己去见王后。别说是她不明白,张夷绺也不明白,不顾人就在旁边,直白地问张幕:“你拖着她去见王后做什么?你以为她会看这么一个妾侍一眼吗?”
“她自己是女官出身,怎么还可以嫌弃别人?”张幕撇撇嘴,手却坚定地抓着宿淋,不让她有一丝机会挣脱。
傅飒是女官出身没错,可是她同样是世家傅氏的小姐,即便家族消亡,和宿淋这样的身份还是不同。特别是在岳国这样的等级社会,差一点就是咫尺天涯,何况傅飒如今是王后,再如何,也是这个国家身份最高的女子,又怎么是宿淋这样的身份能去拜见的。张幕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她还是坚持带自己去,莫不是张禹恭吩咐了她什么?
宿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样出其不意的事情恐怕没有他的嘱咐,她也干不出来。那么,为什么张禹恭要让自己见到傅飒呢?想到他手上的黑玉镯,还有之前的种种奇怪的地方,她有个猜测。可是没有佐证,她如今也不能确定。
“你放手吧,我会跟你上去。”宿淋见她一面要爬山,一面又要费力抓着自己,开口道。
这让张夷绺不禁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淡定十足,似乎已经知道张幕想做什么,果真那个张禹恭能看上的女子不会是一般人。
张幕回头,见她表情淡淡的,暗骂哥哥怎么交给自己这么一个苦差事。想想都知道,千方百计拉着一个侍妾身份的人去拜见王后有蹊跷,可是哥哥却坚持让自己做这件事,到时候真的见到了王后,恐怕还得想一个说辞去敷衍。
这山头并不高,加上通行的三人各有心事,不怎么聊天,脚程也比平常快了许多,没过多久,一行人便来到了王后所在的山顶草坪处。这里四周是枫树,且比较平坦,许多小姐们来赏枫都会在这里铺设宴席。
张幕等人到的时候,已经能听到娇俏小姐们的笑声,还有一些琴音,看来王后是真的在这里举办筵席了。
张幕走到侍卫的面前,自报家门道:“劳烦通报一声,张幕求见。”
一听到是八贵族之一的张家,侍卫没有多少犹豫,转身进入通报给女官知晓。经过重重传递,王后在自己的贴身女官那儿听到了张幕来的消息,还有她身边带着几个人,想想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如果不见未免有点太过火,得罪了张家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她脑子里转了好几圈,面上却不显,十分温和地说:“张家小姐来了,就请她进来吧。”
底下的人闻言,交头接耳着。这张幕自从出宫后,只有亲近姊妹家的宴会才会去,算是低调得很。现在张公子一回来,她就出来游玩,看来是有了靠山,腰板都硬起来。但是也有人反驳,张家还是八贵族之首,怎么张禹恭出城后,张幕腰板就不硬呢?多个猜测来来去去,都没有个结论。
众人还在猜测时,张幕领着张夷绺和宿淋走了过来,在王后面前十步远的地方站定,躬身行礼:“见过王后陛下。”
“起来吧。”傅飒没有为难,轻声道。待三人抬起头,她的目光没有落在张幕和张夷绺这两张熟面孔上,而是落在了张幕身后那个黑眼黑发的女子身上。怎么说呢,这人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消息比较灵通的小姐迫不及待地问张幕:“张大小姐,你身后跟着的那个人是张公子的侍妾吗?”怎么和传闻中不一样,这样的容貌,任是在场哪一个女子都能比过她吧。
张幕察觉到王后没有阻止那人的问话,看来王后也是想知道,便回答道:“是的,不过不是侍妾,是我未来的嫂子。”
“什么?”在场的人不禁惊呼出声。
宿淋瞪大眼睛看向张幕,她这是在瞎说什么呢?张家公子娶一个平民女子,还是没经过张长老就宣布,是嫌她没死是吗?她已经肯定,这就是张禹恭的杰作了,张幕长了天大的胆子,也不会说这样的浑话。
傅飒瞥了眼惊讶的宿淋,轻轻地笑出声,看来另一位当事人也和他们一样错愕啊,这擅自作主的是张幕呢,还是张公子呢?
“张幕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一个小姐不敢相信,直接呼喊出声。
张幕耸耸肩,摊手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们怎么不信呢?这事是我哥哥亲口说的。而且你们也知道,我张家是不允许有侍妾的,怎么可能我哥哥会从外头带一个回来?”
张幕对宿淋的身份不是没有意见,但是张家既然不许家里的公子们有侍妾,自然相应地放宽了成亲的条件,只要公子们喜欢,且身家清白,为人正派,那就可以娶。当然,至于娶了之后可能会丧失某些身份地位,也是看个人取舍。
光是不能有妾侍这一条,张家的公子们便成了都城女子们的香饽饽,眼见着这身份最高贵的张家嫡子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一个来历不明地女子定走,这些贵族女子们哪能不生气?她们可是从家里听说了,张禹恭可能会接任张家长老之位的。
就在所有贵族女子们目光灼灼地看向站在那儿的宿淋时,傅飒犹如淡定的旁观者,显示出了王后的高度,随口问道:“既然是张公子未来的妻子,那就要好好看看是怎样的女子了。走上前来,让我看看。”
“是。”宿淋微低头,往前走了几步。
满脑子想着军中之事的九王女本来不想掺和这些事,在她看来,别人爱找怎样的妻子就找怎样的妻子,和她没什么关系。她随意地扫了一眼那个女子,莫名觉得那人和六王姐有些像。一样是黑眼黑发,甚至连嗓音都有些熟悉,本就崇敬六王女的九王女认真地看着宿淋。
王后注意到她这特别的动作,侧头小声问:“九殿下对她感兴趣?”
“我觉得她有点像六王姐。”九王女说道,她的声音并不小,本就安静的筵席上大多数人都听见了她的话。
经过她这么一说,很多人意识到,似乎是有点像。六殿下的身高好像也和这个女子差不多,至于气质和容貌,六王女自然不是这么一个女子能比得上的。
“九王妹,你这话我可不同意。六殿下容貌出众,文武双全,那一身的气势可不是寻常女子能相像的。”刚才她们在城里遇见的四王女坐在王后的左手边,边喝着酒边说道。
四王女突然的插嘴着实令人觉得奇怪,她和六王女关系不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这个时候怎么又见她夸六王女呢?
果不其然,她话锋一转,对宿淋说:“早就听说张公子在当国师的时候便与六王妹交好,没想到想娶的女子又如九王妹所说,和六王妹有点像。即便没有那气势,恐怕张公子看着这黑眼黑发,也可以睹物思人吧。”
张幕听着她的画风不对,这是说她哥哥娶宿淋是因为苦恋六殿下而不得吗?真真是气死人。张幕冷笑声,说:“我哥哥和宿淋是真心相爱,这我知道,四殿下和木大人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是四殿下自己去向先王求来的婚事。”
“你!”四王女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和木非林如何成亲的,张幕这样大剌剌地说出来,简直就是要她难堪。
两人眼见着就要唇枪舌剑一把,王后及时制止了她们:“好了,怎么越说越过分了?那位姑娘都还没说话呢。”
这炮火是引到她身上了啊。宿淋低着头,勾了勾唇角。
张幕怕她紧张,对她说道:“宿淋,你实话说便好,王后陛下最是和善的人,和某些凶神恶煞的人可不一样。”
某“凶神恶煞”的人气得牙痒痒。
宿淋躬身行礼道:“参见王后陛下,我叫宿淋,是从西南来的。只远远见过六殿下,明白自己这蒲柳之姿,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宿淋……”王后听到这个名字后,忽然皱起了眉头,“你只是个平民?”张禹恭带侍妾回来并不稀奇,想要娶也不稀奇,稀奇的是居然连贵族的身份都称不上,直接娶了个平民,张家人居然会同意他这么做?
宿淋点点头,不惧自己的身份在场引起轩然大波。法律上当然没有规定贵族和平民不得通婚,可这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即便是真的有了平民侍妾,那都是见不得人,长居后宅的角色,如何能成为八贵族未来长老的妻子?
这事开不得玩笑。傅飒没有过多地询问下去,挥手让她下去,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告知国王此事,或许这可以是打开张家的缺口。
在引起一阵狂风暴雨后,张幕拉着宿淋坐到空着的位置上,给她推荐着吃食,张夷绺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们俩,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张幕见她欲言又止,好心地说:“说吧,再不说你就要憋死了。”
“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张夷绺与张幕同处一个张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张禹恭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张家未来的走向,现在居然这样轻飘飘地说张家未来的主母是这么一个人,刚才积攒的一点好印象一下子都消失不见。
张幕不用看也能感觉到周围似有若无的打量,在她说出那些话前,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她从小在都城长大,这些人会有什么反应,她清楚得很。一开始她也觉得不稳妥,可是人的逆反心理是,当大家都反对的时候,她的那点迟疑被压了下去,满满的都是赌气的心情,现在是无条件支持宿淋起来。
“夷绺,相信我哥哥。”张幕笑着说,“他从小到大,从没选择错过,我相信,这次也不会。”至于到时候怎么解决爷爷和爹娘的那一关,哥哥自己有主意,不是她这个晚辈能插手的。
宿淋冷不丁地插嘴:“你是说着开心,作为牵涉人的我可就不开心了。不出一日,整个都城都会知道我,还会有人去调查我,为的居然是一件我从没做过的事情。”
张幕“嘿嘿”两声,说:“哎呀,你别生我气,都是哥哥说的,还非要我找个机会告诉都城里的人。我总不能在大街上嚷嚷吧。”
“所以今天来这里,是你策划好的?”宿淋继续问道。
“这个倒不是,我只是想让你转换点心情,顺便见见外人。没想到今天王后来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这么热闹,如果我说了,肯定能达成任务。”张幕见其她两人都有点生气,乖乖地解释道。张夷绺生气也就算了,她是站在张家人的角度,宿淋为何要生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当她哥哥的妻子比当侍妾好吧。
“你给她树立了无数个敌人,她当然该生气。”张夷绺无奈地摇摇头,不明白那个向来机敏的张幕怎么想不明白。
张幕不是想不明白,而是觉得她们不了解张禹恭的为人:“不用担心,哥哥都会解决的。”这口气里,是满满的自信。
这当务之急,是赶紧回都城,找那个张禹恭算账。宿淋忍住想翻白眼的心态,心理默默想着。
张幕见她不说话了,拉着张夷绺低声说:“你觉得九王女和王后现在是同一阵线的人吗?”
张夷绺瞄了眼坐在首位的两人,摇了摇头,说:“不交恶,但也没到成为伙伴。九王女也不是傻的,她现在能坐在王后身边的位子,不是因为她王女的身份,没看见四王女都在下头坐着吗,而是因为她是红凤军的继承人。拥有红凤军,就注定了她一定要保持中立。”
宿淋看向九王女,没想到她正好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碰时,九王女露出浅笑,那纯真的样子,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这次赏枫的后续效应不可谓不巨大,先是都城里的贵族们都在讨论张禹恭的那位未来妻子,后是国王亲自召见张禹恭,询问他在外旅程外,“顺带”问了他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