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寻母爱难平父母怨 登法庭少女作抉择
玉妹绝望地与几位送她到工厂大门口的工人师傅告别,她问自己为什么对食品厂恋恋不舍?根本的原因还是渴望自己能够自食其力。这两个月来她起早贪黑,顶风冒雪,用尽全身力气努力工作,甚至不去理会赵学兵的冷嘲热讽。她不就是一心想得到每月发的六元钱。尽管六元钱这对于她的劳动付出,并不平等,但是这足以维持她一个月的生存。母亲久不露面了,每月就给她五元钱,自己不也勉强度日了嘛。她的确太需要这六元钱了,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挣到钱的机会。走在大街上,天还未沮,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母亲的工作又调动到区级幼儿园,那个富人家的深宅大院,红漆大门,红砖绿瓦的房子自己只能从远远的外面观望。母亲从不让她进去,这让她对里面的情景更加感到好奇。如今她别无它路,父亲连出鞋摊修鞋的机会也越来越少,有时索性就去垃圾堆里捡废品。她又能指望父亲给与她什么好生活呢。母亲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近期几乎夜不归宿。自己去幼儿园找了几次,都是大门紧闭,见不到她的面。她感到了母女之间的疏远和陌生,但是她无能力改变父母之间的隔阂。对于父亲几乎无话可说,如果她不能自立,父母都不对她负责任,她也需要争取到母爱,最起码母亲给她的五元钱够她省吃俭用过一个月。但是如果她不去找母亲,这五元钱也不会得到,目下没有另外一个人能够帮助她。
玉妹来到母亲工作的幼儿园,还好红漆大门是开着的,是家长们接孩子回家的时间。玉妹壮胆迈进了大门,传达室的杨阿姨她是认识的。见了她忙说道:“是玉妹,找你妈来啦!她在里院的整托大班,你等一会儿我给你叫去吧!”
玉妹忙说:“杨阿姨,我妈要是没下班我就不见她了,你帮我把这两块酥皮点心交给她吧,这是我今天离开食品厂,厂里特价优惠我们学生的。每人只卖两块儿。”
杨阿姨说道:“难为你了,自己舍不得吃,还给你妈送来。我先拿进去给你说说,看她有没有时间见你一面。你先在传达室给我看门吧。”
约有五分钟的时间,还不见杨阿姨从里院出来,柳玉妹悄悄进了院子走到厨房窗外忽听杨阿姨说道:“你们夫妻反目成了仇人,女儿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那玉妹对父母的事在似懂非懂之间,你怎好赌气连孩子都不见,长此下去,玉妹心里要有阴影。今天她还上赶着找你,自己舍不得吃的糕点给你送来,你若执意不肯见她,这孩子要是冷了心,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你老了指望谁去?我劝你嘴和心都别太硬,孩子和你没有过节。”
玉妹正听着,忽见门开,忙一溜烟进了传达室。
杨阿姨随后进来说道:“你妈让你等她一会儿,她有话要对你说,你就在院子里随便转转吧。我正要关大门了。”
玉妹巴不得让她在院子里转转,这是方圆几条大街小巷,少有的几座富丽堂皇的豪宅大院。她可看见区级幼儿园和街道幼儿园的区别。不但房子多,还都是画栋雕梁,房间里的小床、桌椅都是最新式的,院子里滑梯、转椅、木马等大型玩具应有尽有。怪不得早听说这家幼儿园的设备,优越的条件,在北京也是数一数二的。正看得津津有味,母亲从里院出来,说道:
“玉妹,你跟我进里院吧。我有话对你说。”
玉妹顿时心里一惊,暗想,母亲从不与自己做认真交谈的,今天的例外不知有什么事要发生?忐忑不安地随母亲进了一间娱乐室,还来不及欣赏各种精美的儿童玩具,就听母亲说道:
“玉妹,我已决定了,明天就和你爸爸离婚。至于你们姐妹俩,玉葵有残疾,我没能力养。你呢,也是有主见的人了,你愿跟谁,随你的便。”
玉妹听了母亲的话,起初心惊肉跳,顿觉五内俱焚,仿佛天塌下来一般。腿发软,心发慌,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母亲的话。她努力聚气提神,听了片刻说道:“妈,你的决定我不反对,因为现在和离婚也没什么区别。至于我自然要和您走。”
吴文英说道:“你既同意了,我明天就通知他办理离婚手续。其它的事再看着办吧。”
那玉妹忽然觉得自己一向轻盈的身体,变得沉重了,她再回到金家小院的路上,抬不起脚。见到奶奶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虽然她一向和奶奶无话不谈,自己没有什么秘密奶奶不知道的。可父母离婚的大事自己是不能信口开河的。但她想到了一旦和母亲离开柳家,性质就不同了,选择了母亲就等于断绝了和奶奶、叔婶和堂弟妹的关系。总之她无论如何只有一条路可走,母亲与父亲如仇人一般,自己选择哪一方都会得罪另一方。她不敢去想这样的后果,自己必须装傻充愣,全当没事人一般。
法院三次传票,那柳大龙才被迫来到法庭上。审判员判决了离婚,对于子女的归属,审判员先说道:“柳玉妹,你的父母于今天已经解除了婚姻关系,他们不再是夫妻,也不再一起生活,你是他们的女儿,有权选择跟其中一方生活,你想和哪一方生活?”
玉妹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愿意和母亲一起度日。”
审判员又问道:“柳大龙同志,你有什么意见?”
柳大龙说道:“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是我那残废女儿。”
审判员说道:“经多次调解无效,柳大龙和吴文英,确属感情不和,双方同意离婚。子女,各抚养一名,介于柳大龙抚养的是残疾女儿,租住的西房一间,归柳大龙居住。吴文英带女儿可将当年陪嫁的两只梨木箱子和自己的的衣物被褥取走。”
审判结束,那柳大龙和吴文英形同陌路,各自离去。吴文英对玉妹说道:
“玉妹,现在我们母女无家可归,只好在你姥爷家暂住,以后再想办法。”
玉妹已经许久未去过姥爷家,来到姥爷家中,却是地覆天翻,面目皆非。原来,姥姥家的深宅大院,早已物是人非,七姥姥已经去世,几位舅舅,也不知搬到了何处?姥姥的三间大北房,变成了红卫兵司令部。而姥姥和姥爷被赶到附近一座大杂院,一间八平方米的南房,房中只有两块单人铺板搭成的床铺,那些硬木的家具全被红卫兵没收了。姥爷已不能去卖切糕,而是每天拉着一个小推车负责扫街。
那吴文英领着柳玉妹,拉着吴六爷扫街用的小推车,来到金家小院门口停下。先把在小西屋的两只花梨木箱子抬到车上,此举顿时惊动了街坊四邻,引来群众围观,那聊二婶儿,起初还蒙在鼓里。见大儿媳许久不归家,今日回来和玉妹母女俩就从家里就往外抬出陪嫁的箱子,自知不好,正胡思乱想期间,就她们母女俩进了里院,玉妹直接进了南屋拿出了那条聊二爷给她添置的里面三新已用了三年,紫底印着大牡丹花的棉被,抱到院外的小车上。吴文英进了西屋,婆媳相见。吴文英说道:
“妈,我已经和柳大龙办完了离婚手续,法院把玉妹判给了我,从今后我们就不再是一家人了,玉葵我也是顾不上了,还望您多关照。”
吴文英说罢,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那柳玉妹在众目睽睽之下。含羞把要带的东西装好在车上,就对吴文英说道:
“妈,您稍等我一会儿,让我和奶奶告别。”
柳玉妹进了里院,早听到奶奶呼天抢地的哭声。那聊二婶儿见了柳玉妹,就像见了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从今后,你再也不是我们柳家人了,你快走吧!就当我从来就不认识你。”
柳玉妹顿时有了撕心裂肺的感觉,她刚要向奶奶解释什么,就听到母亲在院门外叫道:
“玉妹,你快点儿,下午我还要上班呢!”
玉妹自知也劝慰不了伤心过度的奶奶,耳里听着奶奶哭道:
“老爷子,你倒是图个干脆利落,把这丢人现眼的事让我一个人兜着,你看看你用一腔心血养育的孙女,转眼间就六亲不认。背叛了祖宗。”
柳玉妹心如刀绞,再看坐在院里的玉葵,正张开双臂口里叫着,:“姐姐,你抱我i湖水呀”
柳玉妹情不自禁抱紧了玉葵,泪如雨下,那玉葵的手紧如铁钳,嬉笑着不撒手。又听到母亲起急催促的叫声,玉妹用力挣脱了玉葵的双手。快步跑了出去。出了院门见母亲已拉着小车走出十几米,忙去追,在众人议论纷纷中那几百米的细巷竟像几十里一样长,东西两边的各个院子的居民好像都得到了通知,顿时各家院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人群中有向灯就有向火的,有的拍手称快说,大龙妻离子散该遭此报,有的为聊二爷和聊二婶儿大呼冤屈,用一腔心血养大的孙女,就这样被当妈的带走和养个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玉妹满面羞愧,仿佛做贼心虚似的,低头拉着车在众目睽睽之中往姥姥家走,怎么也逃不出众人的视线。她不愿意和任何人的眼光对视,不论是同情她,还是蔑视她。忽然间她在街道两边的墙上发现了十几张大字报。都是海碗大的口号和标语,上面有的写着打倒王文成、有的写油炸王文成,有的还写着把王文成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柳玉妹暗想,平日里王文成这位总是满面笑容平易近人的警察叔叔,是最受群众欢迎的人了。为什么如今有人恨他到要油炸他的地步?
她来不及一一细看,迅速向母亲走的方向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