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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西天佛国

翌日,空还未破晓,不知观二人已早早等候在相府门外,只待听得里头有些动静便敲门进去。

不久里头窸窸窣窣地传来些声响,想必是下人起了正在洒扫,第二赶忙敲门。

没过多久,大门便嘎吱一声开出一道缝,一个丫鬟从里面探出头来,“你们是谁?可是来给老爷贺寿的?”

“我们是……”第二话音未落,里面又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吧……”

丫鬟听了便不再多,开门将二人迎了进来。

二人进去一瞧,还是普通的家居摆件。既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红绸高挂,哪有一副贺寿的模样。

到得厅堂才瞧见正主,右相如平常一般,身着整齐的官服头顶乌纱,俨然没有寻常寿星的架势。

只见他从一旁抽出三支高香,就着一边的香炉点燃,对着高台上的佛像拜了又拜,良久才将香插上。随后又跪坐在蒲团上,嘴中念念有词不知在念些什么。

第二瞟了一眼四周,都是些寻常人家里能见着的家居,没有精心打制,更没有名贵木料。这屋里最值钱的,恐怕还是那个高台上,闪着璀璨金光的佛像吧。

——又是个虔诚的信徒。第二这样想着还未开口表明来意,右相便站起身来。

他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陛下准我告老还乡,免去了上早朝的疲累……”着又锤了锤后腰,试图挺起的腰板又不自觉地弯了下去。“可我这身子骨啊,听不懂圣旨,这每日鸡未打鸣便起了身,确是下人还要勤快咧!”

第二刚要开口,右相便摆了摆手继续:“陛下的圣旨连夜便来了,是有歹人欲害我声名……”

他走到门槛前,望着初升的朝阳哈哈大笑起来,“老头儿我啊,这一辈子得遇知音,辅佐君主,得蒙圣宠,感恩万分……”

“还好在这行将就木之际,遇了一代明君……老臣只管得自己生前无愧,至于身后名嘛……”

他摇了摇头,双眼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了。“在这繁荣的后世里,不值一提。”

罢复又转过身,看着第二与莲衣,“陛下会派高人护我周全,只教我如平常一般便是了。谁知道是两个娃娃……”

右相咳嗽了两声又跪回了蒲团,并不在意方才的话有否冒犯。“寿诞临近,我已斋戒许久,今日更是沐浴更衣,以诚礼佛,想来佛祖回护佑着我。”

他在袖子里一掏,滑出一串念珠,合上双眼又念了起来。

所信奉者不同,自然有些理念冲突,佛前论道之后第二颇有体会,自也不会关心右相的这些冷嘲热讽,此行他只有一个目的——生擒景教贼人。

不过一个佛教徒在他面前嗡嗡念经也确实让他不适,索性走出屋去透透气。

不一会儿,清虚也推门进来。

佛道再度会面,此次便没有恶语中伤,第二道:“撑船的此番联手尽弃前嫌,一同擒贼,可否?”

“呵弥陀佛。”清虚躬身一拜,便往屋里去了。

右相听了九环锡杖的动静便又起了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前迎。“清……清虚禅师驾临……蓬荜生辉啊!”

第二眼皮子一跳,这变脸可真快。

二人并坐下便是佛法禅道个没停,时间过得也快,没聊多久就近了晌午。

一个上午几乎过去,这相府的大门也没响过第三下。第二心中疑惑,虽旧相告老,但时值新相未任,怎的门庭便如此冷清,便连一个祝寿的都没?

越想越奇怪,便不忍问出了口:“为何今日竟无一人祝寿?”

右相只是笑笑,“近日都城里的风波谁人不知啊,又是众生皆罪,又是罚降世……这耳朵啊都长着呢!”

“但凡是有点风声的,他们都避得远远的,唯恐沾上那么一点!”右相又看了一眼清虚,“不来倒好,我啊确是喜欢清净。前些日子把这下人都遣走了准备还乡,嘿就那丫头赖着我,死活不肯走,非要伺候到我走了才校”

第二想起了那个开门的丫鬟,想必就是她了。

几人又闲聊几句,晌午也悄然而至。

太阳高挂,屋内的气氛也逐渐燥热起来。第二、莲衣、清虚各自屏气凝神关注着每一缕风的动向,每一颗尘埃的跳动。

忽地,两旁窗户破入两道黑色人影,一左一右两把亮银匕首直插右相心口。

第二与莲衣一个眼神达成默契,一同飞身上前伸手拦下那两名刺客。

刺客一击不成顺势便要脱逃,随手甩出匕首再度朝右相飞去。莲衣长袖一拂,将两柄匕首尽数挡下。

再回头时,那两名刺客已然提纵身形从窗口脱逃。

想起萧烨那句捉贼拿赃,此次并非只是为了保护右相周全,更要拿住景教行刺的证据,想到此处,第二立刻传音入密,“追!”

二人一左一右追出了屋外。

且第二这一头,待他翻身出去,刺客已然走远,再顾不得惊世骇俗,他缩地成寸瞬间来到刺客身后,猛然按住刺客右肩往后一拽。

那刺客显然察觉,借势飞旋而起,抬腿一扫直击面门。

第二不紧不慢,右臂侧挡,随之抓住刺客大腿,左手攀上,弓步向前狠狠往地上一摔。

顿时地陷尘烟四起,第二深知景教刺客不会如此束手就擒,更何况对方仍未动用术法。

他手中金雷闪动,狠狠往地上一抓,直取刺客胸口。

却见雾里闪出几道白芒,“蹭蹭蹭”数道飞刃接连迸出。

第二却不闪不躲,他深知自己修为低微,也只有趁对方轻敌之时,才能有一丝机会。

这般想着,掌中雷霆更盛,直迎飞刃而去。

谁知飞刃之上神力更胜一筹,直直扎进他的掌心。

剧痛之下第二唯有收回术法,闪躲后续的飞龋正思索后续战法,一边运气疗伤。

谁知那刺客居然不再恋战,一个腾挪没了身影。

“调虎离山!”第二连忙传音与莲衣,“快回去!”

第二不禁心头一凉,想到此前刺杀种种故意示弱,便只是为了引他们入局从而调虎离山……而今右相身边只有清虚一人……

再回到相府,还未进门便见着那个丫鬟哭着闯出门去。第二也不问,心头已然有了答案。

鲜血滴答滴答地近了,第二来到屋内,见到右相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面上还带着和蔼的笑容,仿佛死得并没那么痛苦。

“你没能保护他。”第二质问。

清虚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九环锡杖斜倚在一旁。他上前扶着右相慢慢躺平,拿下了高台上的木鱼,一锤一锤地轻轻敲着。

“他那么虔诚,那么相信你!”清虚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样彻底激怒邻二,他怒吼鲜血附和。

清虚嘴里念着往生咒,手头的念珠和木鱼也都没闲着。

“咚——咚——咚——”

“嗒——嗒——嗒——”

第二按着额头发了疯一样笑了起来,前仰后合,手上的鲜血浸湿了他的面庞,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片血红里,他突然又冷静下来,望着死去的右相,“那他死后,能去到他向往的西佛国吗?”

没等清虚回答,第二便转身走了。

第二知道,和尚不会回答,只有木头旮瘩会替他话。

清虚念着往生咒,手中的念珠突然散落,哒哒哒哒滚了一地。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金灿灿的佛像,他早就知道答案。

“咚——咚——咚——”清虚又敲起了木鱼,这回他没有再念往生咒,他轻轻了一句,“不能。”

只有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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