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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挨训

“呜——呜——”一辆警车呼啸而来。等警察赶到时,只剩下鼻青眼肿的“大背头”,象一具卷曲的死尸倒卧在街头。其余的人,包括开溜的胖子和矮子,都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强子,我的小祖宗,你你就不能忍一忍,少给我添乱行不行?再这样下去,你会闯大祸的!唉,我不该为你起名郝强啊!太要强了!”一进家门,郝箬将编织袋朝房角落里一丢,哭丧着脸说道。

我不是为你出头吗?圆脸少年——郝强有些委屈,想开口争辩,可一看到父亲的表情,硬是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只是低头不语。

唉——郝箬长叹了一声,转身走进厨房。

太阳落山的时候,郝箬终于鼓捣好二菜(苦瓜、酸菜)一汤(西红柿汤)的晚餐。在歪歪斜斜的小方桌旁,郝箬一言不发,只是抓起酒杯猛灌。

看到父亲借酒浇愁的摸样,郝强的心阵阵刺痛:“爸,少喝点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打架了!”

郝箬的身子微微一颤,酒杯便凝停在空中,他红着一双朦朦的醉眼,愣愣地看了郝强一眼,说:“强子,其实这次你并没做错。可是——算啦,不说了!”

欲言又止的郝箬,仰头昂杯,“咕嘟”一下,又一杯劣质苕酒即落入他的肚中。

夜过天明。

“强哥!强哥!”清晨,才到六点,铁锤便轰轰烈烈地拍打郝强家的门。

郝强与铁锤是隔壁邻居,都住在县城西面老城区、名为“福乐巷”的一条小巷子里。巷名倒是很吉利。不过,这里的拽大都是些底层人物,住的大都是些年久失修,比较破旧的青砖瓦房,根本没有福分享乐。

郝箬并不是本地人,原先也不叫郝箬。他带着幼小的郝强来到莽江的时候,身上已无分文。一个捡垃圾的孤寡老头见郝箬父子可怜,收留了他们。于是,郝箬改名不改姓,在莽江定居,为孤寡老头养老送终。老头百年之后,郝箬不仅继承了他的事业,也继承了他的房产。

时间长了,郝箬便变成了“福乐巷”的老拽,与街坊邻居打成一片。其中最合得来的即是铁锤的父亲王铁匠。

父辈要好,郝强与铁锤又是一起长大,自然成了好兄弟。铁锤知道郝叔贪杯,第二天早上何时起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所以,一般上学,铁锤都是让母亲叫醒自己,然后再去喊郝强。不过,今天的时间似乎早了点。

郝强家那两扇门板的裂缝都有手指般粗的大门,终于在铁锤的捶打声中吱呀一声打开,睡意朦胧的郝强,揉着蓬松的眼,骂道:“铁锤你还让不让人活?这么早就瞎嚷个啥?捶烂了老子家的门,你赔?”

铁锤大概是习惯了,根本没把郝强的怒骂当一回事。他嘿嘿地笑了两声,说:“强哥,你忘了?今天归我们值日呢!”

“呀,我倒是真的忘了!”郝强呯呯砰砰转身跑进房,套上衣服,提起黑色的挎带书包,顺手将门“呯!”的一拉,一边扣着衣服,一边说:“走!”

“微坝中学”在县城的北边。走起来要些时间,两人一路小跑,赶到学校时,离夏季时上自习课的7点,只有二十来分钟了。

郝强、铁锤手忙脚乱地打扫教室,又去食堂担来开水,刚刚灌进开水桶。上课的预备铃声便响了起来。

上课铃声刚响,班主任文老师便脸色发青,风风火火地闯进教室。文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长相一般,但水色不错,很有点女性的魅力。她大概来的匆忙,来不及梳妆打扮。脑后只是用一根花手帕,简单打了一个蝴蝶结,将染成棕红色的波浪式的长卷发拢在脑后。随着她的走动,那束有些蓬松零乱的长发,就象一条狐狸尾巴在轻盈地晃动。

文老师威严的目光在教室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郝强的身上:“郝强!”

郝强嚯地站起。看到文老师的脸色,凭他的经验,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郝强!你可真行啊!竟然带头在街上打群架,让人家告到学校来了!你真是我们班的勇士。不,是我们微坝中学的勇士!你为我们学校又一次增添了光彩!”

郝强低头不语。从文老师的冷嘲热讽中,他深切地感到老师对自己的藐视和恨意。哼,老子从小被轻视惯了,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老子又不是打你男人,你恨急个啥?骂吧,喜欢怎么骂,就怎么骂,今天老子忍了!

见郝强低头不语,破天荒地没有顶嘴,文老师颇感意外,大概是因为这次惹祸惹得大了点吧?

因为校长催得急,文老师不再理会郝强,转过头对着铁锤喊道:“王铁锤,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铁锤好象没听到老师的话,转头向郝强这边看过来。

文老师大怒,声调提高了八度:“不要看他,他的级别比你高,由校长亲自接见!”

接着,文老师又厉声对郝强喊道:“你还不快去校长室?!”

象郝强家境贫寒。成绩又差,还经常打架生事的学生,老师不太那个也属正常。但文老师最气郝强的,还是郝强竟在课堂上,两次指出自己读字的发音错误,让自己难堪,下不来台。

“去就去!”郝强颈脖一硬,大踏步朝教室门口走去。

“嘢,你还有理了?——象你这样的学生早就应该开除!”文老师被郝强的倔强彻底激怒了,说话有些口不择言,竟把自己潜意识的念头说了出来。

文老师的话,让郝强怒火中烧,在走过文老师身边的时候,轻声但却是斩钉截铁地说:“开除了,你就没有资格管我,老子要你哭在老子的手上!”

文老师一听,浑身一颤,脸唰地一下变得灰白。

郝强走出教室。心里忐忑不安地朝着学校办公楼走去。刚才的气话虽然说的梆硬,但其实他还是挺在乎“开除”这两个字眼的。被开除不仅名声不好,而且绝对会伤透老爸的心。

“微坝中学”虽然是三流学校,但毕竟是县级中学,学校还是有一定的规模的。学校以五栋建筑为主体,五层的办公楼横在中间,两边是并排的两栋六层教学楼,形成了一个H形结构。其余的实验室、食堂、操场等附属建筑,则在H形的外围。

学校的校长年纪大了,没力气爬上爬下,便将自己的办公室选择在了一楼。

在校长办公室门前,郝强理了理衣领、扯了扯衣脚,然后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报告!”

“进来!”

郝强推开门,见两鬓斑白,带着老花眼镜的老校长,仍同以前一样,坐在对门靠窗的宽大办公桌前的一张旧皮靠椅上。

“啊,郝强同学来了,坐吧!”老校长抬头见是郝强,手朝着右手靠墙的一张长沙发一指。然后摘下老花镜放在桌上,站起身与郝强一起并排坐在长沙发上。

“这两天过得怎样?”

“不好,被老爸关了两天禁闭!”

“呵呵,为啥呢?”

“老校长,您不是明知故问吗?打架呗!”

老校长拍了一下郝强的肩膀:“小子,你下手也太狠了点吧?把人家的鼻梁骨都打碎了!怎么,练过武功?还是祖传绝技?”

“不、不是。是用书包砸的,书包里有几本书。”

“好啊,放假知道带书回家温习——嗯,你带书回家,不会是做做样子,日弄你老爸吧?”

郝强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默认。

短暂的沉默之后,郝强轻声说道:“老校长,我错了。”

“为什么错?”

“打架。违反校纪校规。”

“是别人先打你父亲,你才出手的,你有理啊!”

“······”

“你是有理,但是不能做到有节。对方都停手了,你还要死缠烂打!才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现在对方住在医院里,要你赔偿医疗费,你说怎么办?”老校长突然严肃起来。

郝强一听要赔钱,急了:“老校长,我······你,我哪里有钱啊?”一想到父亲发愁的脸,郝强的心乱了。

老校长却不管这些,继续板着脸说道:“现在知道急了?当时脑袋想啥去了?你这样做,只会连累你的父亲,你的同学!假若对方是三个穷凶极恶的家伙,你们几个小娃儿是人家的对手?那住院的很可能就是你们!真的是这样,我看你怎么向同学的父母交待?”

见郝强脸上的血色减少,老校长也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缓了口气,说:“念在你是为护父打架,学校可以出面处理医疗费的事。但是,学校必须处分你!”

“郝强同学,你说该怎么处分你呢?”老校长脸上的肌肉松弛了下来,又变成了一个温和的老头子。

郝强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去。

“哦——这是学校考虑的事。先回去上课吧!记住,好好反省,写出一份深刻检讨!”

郝强听了心头一喜,既然叫写检讨,那就不会开除啰!他恭敬地向老校长鞠了一个躬,告退。

可是,当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背后突然传来老校长的喊声:“站住!”

——郝强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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