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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此时的大戎军中。

“将军,外面有个人自称是淳王殿下,但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的物件。您看——”

陈学轼将军眼皮一跳,道,“带进来!”

其实他最近一直心中不踏实。明明长驱直入北荒,将北人打得落花流水,抱头乱窜,可他却没有一种打胜仗的荣耀感。因为皇城来的消息有些奇怪,他几次向皇帝请示是否结束这场战争,但皇帝的态度模棱两可,只是让他继续进攻。什么时候收兵,等候皇令。

如果再打下去,战线太长,军队恐怕是要撑不住。而且这场战争的初衷只是敲山震虎,警告北人不要越界来大戎作乱。可再打下去的话,就是赤裸裸的领土进攻了。于情于理,对己对彼,都没有什么好处。

军人的直觉总是灵敏的,尽管陈学轼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属于神经大条里面的特大条,但带兵打仗却是无人不服,这一点无人质疑。

不多时,那位自称是淳王殿下的男子就被士兵带了进来。虽然他们对他的身份持有极大的怀疑,但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简单地按住他的肩膀推着他。万一他就是实打实的淳王殿下呢,毕竟这里见过淳王真容的,也没几个。

那人却丝毫不在意,嘴角挂一角笑,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很是有个皇子的风范。气度不凡,一看就非池中之物。

陈学轼是见过皇长子殿下的,虽然只有一两面,但还是清楚他的容貌长相的。眼前这人着实没错,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一位,只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莫非是他近日疑神疑鬼过了头,凡事都要猜忌几分吗?

来人确实是顶了一张时少桓的脸,不用说,除了若衡,也没人会干这种事,敢干这种事。

他倒没有有心模仿时少桓的说话仪态,只不过是换了张脸,自己的那派吊儿郎当收敛了一圈儿罢了。也许是他皇室血脉还没有完全被放逐天涯,他安静下来正儿八经的时候,确实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少年。那种从内而外流淌开来的,就是一种胸怀天下、心连广宇的气度。

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周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一向听闻陈将军军纪严明,今次亲眼所见,实在不假。”

为了当好这一会儿的“淳王殿下”,他还捏紧了嗓门,起了个文绉绉的范儿。

陈学轼总归是个粗人,心眼全放在排兵布阵上,哪里能和满腹坏水的若衡相比。淳王殿下是个文雅之人,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眼前这人在他面前毫无怯懦,甚至气彻要压他一头,他当即就对他的身份就信了三分。

陈学轼有些犹豫地问道,“之前没有任何消息,殿下为何突然来到军中?”

此事说来话长,若衡昨日到了时少桓失踪之处,那个大坑还在,但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看起来就是一个因暴雨冲刷而自然塌陷的泥巴坑。

他思索着皇帝不会无缘无故地把时少桓派到北荒这种地方来,一定是给了他什么秘密的任务,所以一出宫就直奔此地。

那还能有什么事呢?

北荒的战事起了不止一天两天了,少说也有一个月。北荒地形复杂,既有高原又有山地,四季里头冬季占了一年中的大半,所以北人常常缺衣少食,生存不下去。

或许是高原上粗犷的风催成了他们野蛮暴烈的性子,北人个个骁勇善战,只赤手空拳就能降伏最烈的马,单挑最勇猛的战士。

前不久北人无端南下,接二连三地骚扰边境的老百姓,抢吃抢喝,抢占地土,抢夺牲畜。造成边境的许多村民不堪受苦,纷纷向中原逃难,甚至有大批灾民涌入皇城,引起人心惶惶。

皇帝不是个欺软怕硬的皇帝,话不多说,立刻金口一开,朱笔一挥,命将军陈学轼领兵五万,即日出征北荒,必须让这班不知天高地厚的北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白吃白喝了的都吐干净,白抢白占的都赔回来方肯罢休。

可现在军队驻扎在什么地方?已经距大戎和北荒的边界——落雪原已经三十里有余了,已经深入北荒境内了,已经远远离开了大戎的国土了。

或许这就是皇帝派时少桓前来的原因。但到底给了他什么命令,若衡不得而知。

昨天晚上他收到寒鸦来信,信出自叶唐安之手。他竟然在刘平都尉的府邸发现大量身手不凡之人,而且时少桓在他手中!叶唐安末了还特意点明,时少桓应该是故意把抓他的人当成陈学轼,说了的那些激动话很有可能都是反话。

那就是说,陈学轼并未谋反,皇帝也并未想要杀他,而时少桓口里“和北人谈判”也有可能是他编造的!

所以若衡出现在了这里。

他没有正面回答陈的问题,反而反问道,“陈将军,皇上是怎么命令你的,你竟然一路追击追到了这里?再往前可就是弱河谷了啊,你是准备把北荒打个对穿吗?”

这句话一下点到了陈学轼疑虑之处,陈心想,之前皇上令他只管进攻,随时等候命令,现在是派了淳王殿下来下令退兵吗?可听淳王话里的意思,似乎不像是来传达皇令的。

他也不是个心思弯绕的人,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臣几次派人向皇上请示,皇上都没有明确指出是否退兵。只令臣继续进攻。”

若衡在心中暗道:哥们,没有明确指示就绝对有问题哇J帝一向做事严谨,怎么可能对待战报如此敷衍?

但他嘴上当然不会这么说,他故作严肃道,“嗯,父皇此次派本王前来,就是来暗中视察的,如此看来,陈将军实为衷心。”

单这短短几句话,若衡相信陈学轼绝无谋反之心。一个人心肠如何其实看眼睛就能知晓,陈学轼虽说是将军之位,但终究一介武夫,毫无城府。心中坦荡自然目不斜视。

若衡见陈学轼似乎已经完全信任了他,心中不禁感叹,如此单纯实诚之人能坐到将军这个位置实属不易,若有人想要算计他岂不易如反掌。还好北人只是体魄强健性格剽悍,若是工于心计精于城府,哪还容他畅通无阻地高歌猛进?恐怕随便找个人来糊弄糊弄都能把他骗了。

他反问一句,“将军就不好奇,为何本王会孤身一人前来军营?”

陈学轼恭敬回道,“臣不敢过问。”

若衡摸着自己的良心,道,“本王在路上不幸被奸人挟持,身上能表明身份的物什都丢了,只身一人逃了出来。说不准敌军近日会找个人假扮本王,作为人质以要挟将军你,届时千万不要被迷惑了。”

陈学轼其实不是很明白这位“淳王殿下”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既然是殿下亲临军中并且给他善意提醒,自然是没有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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