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虽然时间定得紧,但也不算仓促。这场大战众人早已预见,所以靖云门和蘅芜阁上下已做好一切准备。
在去丞相府之前,若衡去的是淳王府。
若衡和时少桓说了他们的详细计划,同时也征求他的意见。时少桓思虑片刻,没有看出有什么显着的破绽,点头表示可行。
“殿下,如果丞相府的兵力不能在合适的时机被撤回,还请您相助。”若衡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放松,所以任何的纰漏,他都不敢放过。
他朝时少桓一抱拳,却被他急急托住。
“公子于在下,情同手足。在下能出一丝微薄之力已是有幸,公子不必有礼。”
若衡的目光缓缓上抬,与时少桓正好对视。二人的神色出奇地一致——那是破釜沉舟,那是不顾一切,那是对于胜利的渴望,对于真相水落石出的期待,那是一条充满诱惑的路,也是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
正当此时,一只白色小鸟无声地飞入屋内,停在若衡肩头。
此鸟名为风雀,是大戎皇室独有的通讯物。这只风雀是皇帝联络若衡用的,若衡从小被喂食一种“随风草”的奇药,所以无论他到哪里,风雀都能找到。
若衡嘴角勾起一抹心知肚明的笑,似乎还夹着几分期待。
看来,玉龙堂,或者说是皇帝,也不会就此坐以待毙。
自从若衡离开不醉竹林到靖云门,皇帝就再没有和他联系过,如此敏感关头突然传来信息,莫非是他们的计划泄露了?还是皇帝察觉到了什么?
若衡倒不是一个容易动摇的人,他对自己一直很有信心。用他的话说,这不是自不量力,而是无所畏惧,不是年少且轻狂,而是莫欺少年穷。论随机应变,调头转向,不就是他最擅长的吗?
他取下风雀腿上绑着的纸条,缓缓展开,露出遒劲的几个字。
“酉时至鎏金楼碧落轩。”
几乎是同时,时少桓的心腹进来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时少桓凉薄的唇微微上扬,笑得恬淡,“一样。”
二人竟然得到皇帝相同的指示。皇帝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接上了头,这次把他们召集到同一个地方,看来是想要告知他们互相的身份。
时间差不多了,二人立即出发,故作一前一后至鎏金楼。
鎏金楼是一座青楼,里面的姑娘们虽出身风尘,但个个有名,不少都极有才华,许多公子哥儿们都喜欢来这里结识几个志同道合,心有灵犀的红颜知己,一解尘世间种种苦闷,重重烦忧。
谁曾想到这鎏金楼却是丞相府手下一个巨大的情报收集站,是皇帝最大的情报来路。毕竟在风流快活的时候,那些男人们的嘴可不像往日那样密不透风。
碧落轩。
碧落轩是鎏金楼最深处的院子,风景十分雅致清新,但不接待外宾。这座楼阁的主人是林荫姑娘,一位卖艺不卖身的清冷女子。她的琴艺在皇城无人可及,据说可以只用一只手弹琴而压制十个人。
她不仅曲艺高超,乐理造诣很深,指法也是美妙之至。芊芊葇荑不知牵扯了多少人的心绪,有多少痴迷琴艺的公子哥千金都买不到她的一曲。而且据说她不轻易开口唱曲子,最多只是抚琴,因为能让林荫姑娘开嗓的人简直屈指可数,她的歌喉只为她中意之人敞开。
林荫姑娘此时在鎏金楼中央的夺目台台上献曲,闻声而来的宾客把夺目台围得水泄不通,欢呼喝彩声此起彼伏。
她是丞相府的一名线人,也是这巨大情报网的管理者,直接听命于皇帝,整个大戎所有的情报都会经过她,由她筛选之后汇总给皇帝。
时少桓推门进入碧落轩时,皇上已是一身便服,端坐在桌前。
“不是宫里,免礼,坐。”像是有很急的事要说,皇上匆忙地赐了座。
时少桓十分持守礼仪,按应尽的礼节坐在一边,沉默无声。
没过多久,若衡的叩门声就响起。他本来还想偷偷在门口多站一会,听听皇帝会和时少桓说些什么,无奈屋内的二人并无任何交谈,他只好推门而入。
若衡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见到过他的这个父亲了,只见他整个人嵌在厚重的披风里,看上去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这几年来皇帝一直饱受病痛缠绕,他的面容十分苍老,脸上的皱纹日益增添,头发也已经半白,形容枯槁,远远超出了他应有的年纪。
有的人身已老心未老,有的人身未老心已老。身心俱老之人才最可怜,而若衡此时就是这么看他的父亲的。
对这个父亲,若衡有着无比复杂的感情。最多的,是出于对长者的敬重,其次,才是父子之间的亲情。
从小,他就没有好好地管教过若衡,但若衡知道,自己是他心中最最疼爱分量最重的一个,他也知道,父亲一直对他寄予厚望,而且会把皇位传给他。对他的百般刁难和分外严苛也是因为想要用最烈的火淬炼一块最好的精铁,锻造成一把可以贴身的,可以传承的,最优秀的武器。
但他二人,终归是君臣大于父子,不能像寻常百姓家的父子一般,有说有笑,勾肩搭背。
但至少若衡没有时少桓这么拘束,他的举止相比较之下更为随意,倒符合了他的个性,不论何时都从容不迫。